“闵康,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是个骄傲的人,拿得起放得下,现在也有着大好前程。这回我会不惜任何代价救刚强出来,也希望你今后别再为难他。你也不想有一天看见我站到你的敌对面,与你兵戈相见,是吧?”
雨越来越大了,肆无忌惮地触碰着那些我们无法触碰的人。闵康朝她缓缓地点了下头,后退两步,转身往办公楼的方向走去。几步后还是忍不住回过身来,面上神情凄楚又委顿,如一只被主人狠心赶出家门的忠犬。
“以后有什么困难,还是可以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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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闵康带队飞往新泽西的时候,邵艾送去苏州总部的三款百龙中成药检验结果出来了。不仅混有地塞米松等糖皮质激素,还验出中枢神经系统止疼药保泰松。手握几份检验单,邵艾的心情比刚强才出事那时候还要沉重。
这些西药确实能给炎症和疼痛带来缓解作用,但患者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容易贪图“疗效良好、用后舒适”而滥用。而且可以肯定,这不是一家两家的特例,市面上还不知道存在多少类似的“制药商”。随着互联网销售平台的日益完善,会有大批缺乏安全意识的消费者从各种非正规渠道购买祖传秘方、疗效神奇的假药。有不少民众对中成药的态度一贯就是有病治病、无病强身。怎么查,怎么监管?
记得上回跟江苏省药监局的赵正豪学长吃饭的时候听他说,再过几年咱们国家也要学习美国的FDA,将食品与药品管理合并。问题是美国可没有这么些个“搓丸子”的小作坊呀!再加上咱们人口基数大,单靠政府部门的若干工作人员,三头六臂也管不过来。
感慨完毕,生活和战斗还得继续。为保留证据,邵艾自己又邮购了几套百龙中成药,随后将检验结果单匿名寄给梅州福建商会秘书长罗复祥。百龙制药的老板是罗复祥的侄子。邵艾等了三天,估摸着对方已经收到快递之后,将电话打到罗复祥的办公室。
“罗先生,我是邵氏药业珠海子公司的邵艾。有关林庆平的一些事情,想跟您讨论一下,”邵艾单刀直入地说。
“请讲,”对方语气镇定。
“林庆平携款出逃之前,把我未婚夫许刚强给坑了,这事您应该也清楚。”
“我不清楚,我只是听说他和许镇长之间有些行贿受贿的违法勾当。”
邵艾无声地笑了,“咱们不谈别人。据我了解,你们商会现在用的这栋办公楼是林庆平五年前送的。既然林走的时候拿了人家银行一笔贷款,我希望你们把办公楼交公,用来为他抵债。”
“邵小姐,好像没有这种说法吧?不管林庆平自己犯了什么事,他几年前送我们商会的东西,属于商会的合法财产。这栋楼又不是拿赃款——”
“百龙制药三款中成药的成份鉴定单,”邵艾打断他,“我三天前寄到罗先生办公室,您看过没有?”
“百、百龙制药?”电话那头的底气骤然弱了三分。
“罗先生,我们邵家是做什么的,您可以打听一下。您的侄子也是商会会员吧,他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制卖假药,你们是知情还是不知情,都无所谓。我这里有几盒刚买来的成品,连同检验单一起交给药监局,你估摸着,你侄子会判几年?他跟我未婚夫,谁先出狱?”
“我、我这两天忙,还没看信……邵小姐,您先等着,我去问问秘书。”
电话里随后是细微的言语声和纸张翻动声。话筒再拿起来时,罗复祥的口气已与先前大不相同。
“邵小姐,咱们有事好商量哈。林庆平这人的劣迹,我们商会倒是有所耳闻。最近正商量着免除他副理事长的职务,没想到,他先跑掉了!我们商会一向以诚信为宗旨,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也很痛心。您看看,这个,我们怎么……”
“罗先生,我已经通知珠海、梅州、河源三地的记者,后天下午来邵氏珠海开记者招待会。会议的内容我还没定,方案A是公布邵氏药业为百龙中成药做的成份鉴定,以及百龙制药负责人与梅州福建商会的关系。”
“不要冲动啊,邵小姐,有事好商量。”
“方案B,请罗先生或者你们商会正理事来参加这个记者会,当众揭发林庆平的过往劣迹。同时联系河源市检察院的人,跟他们说骗银行贷款的事是林庆平一人策划。总之,我未婚夫要是进监狱,得有人陪着他。他是冤枉的,你侄子不冤。”
“好好,没问题!我后天上午先来珠海拜访一下邵小姐。百龙制药今天就会关门,我会好好批评我侄子,让他转行卖服装。至于商会办公楼,您看看,都住进来这么些年了,就不搬了吧?”
邵艾本来也没打算要他们的楼。她是个商人,父亲从小教会她“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法则。虽然不喜欢生意场,更不喜欢正在做的这种交易,但她必须挑起搁在她肩头的担子。为了亲人,为了她爱的人,说到底,也是为了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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