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和尘转身踱步向前,重新轻摇起折扇,倒像是掩饰着此刻眼里的情绪。
经历诸般,喻和尘知道,萧晟其实没有变,本质上还是那个忠君爱国克己复礼的小孩罢了。
杀了你,再陪你。
送君黄泉,刎颈相陪。
哪里值得你这么做啊。
喻和尘这辈子头一回觉得自己像个懦夫。
......
二人无言,蹚着月色向城外走去。
陛下此番要喻和尘来雁北,是为“巡边”,解决了川北与殷西交界的运河事端,还有许多路途要走。
萧晟同张廷他们几个特派官员则是专为运河事而来,如今运河事已毕,又是各自领命分道扬镳。
二人抄了近路,走进了巷道。
身前屋檐破旧的风灯忽而猛烈摇摆,疾风灌入小巷卷起落叶。
喻、萧二人齐齐转身撤步。
有人来了。
刹那间,头顶响起风被利剑撕裂的啸鸣声,三两蒙面刺客飞跃而下,执剑直冲二人命门而来。
萧晟今日并未随身戴着佩剑,先一步赤手空拳上前隔挡。
争取到的时间足够喻和尘将折扇中藏匿的毒针扎入敌人的皮肉。
没过两招,药效发作,三人便已全部倒地。
喻和尘嗅到了血腥味,便上前抓住萧晟的小臂,有些着急:
“你受伤了?”
萧晟正要拉下外裳掩饰,倒是忘了他师叔的鼻子了。
只得承认:
“小伤,不碍事。”
喻和尘感受到萧晟的肢体回避,心急下干脆两只手把他掰过来,自己伸手浑身上下摸索了一番,才摸到手臂上的两道刀口。
浅尝了下沾到手指上的血液,才放下心来。
好在没毒。
这已经是查封走私以来遇到的第十一次袭击了。
喻和尘不慎染毒将近半废后,一面用毒制毒之精深又上一层楼,一面在对待外伤方面变得十分谨慎。
武器沾毒,真是防不胜防。
喻和尘系着绦带,萧晟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的脸,把他方才的惊惶失态尽收眼底。
萧晟一时情不自禁,问出了口:
“喻枫,我们,什么时候会再见。”
萧晟近乎是哑着嗓子。
喻和尘听出了这话里的小心试探和委屈不甘,也知道小孩在问他讨一个以后。
可他给不了。
喻和尘轻轻松开了抓着萧晟臂膀的手。
体内积毒已久,他恐怕年岁无多,缙帝开始疑心于他,他必须尽快走完该走的路才是。
那是一条万劫不复、挫骨扬灰的路,他怎么能拉上萧晟一起。
阿晟这样磊落坦荡、忠直善良的人,就该功勋百转青史留名,而不是被他拉入泥潭满身脏污。
“天涯海角,喻枫也永远是你师叔。”
而我喻和尘不是。
喻和尘松了手,萧晟便已了然。
心如刀割,凌迟反复。
萧晟真的很想恨他,又怕眼前人因他要做的事灰飞烟灭消失人间,只怨不能够多在他身旁待一时半刻,哪里舍得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