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一怔愣,再抬起头的时候,便早已寻不到竹筏的影踪了。
……
沅水潺潺,无有其尽。
两岸青山向后掠去,林间山鸟啁啾啼鸣,四下一团宁和而蓊郁的生意。
裴容与对自己新学的手艺很满意,依然握着李渡那一小团头发把玩。
“你用我的灵力,来使这小把戏逗他们,是否需要给我些报偿?”
李渡眨了眨眼,转身与他面对面站着:“那你低下来一点,我够不着。”
他身量实在太高,按理来说李渡自己也尚能算高挑,与他站在一起时,头顶却只能与他唇线齐平。
如若他不肯主动低下头来,李渡就是踮着脚也亲不到他。
裴容与有意逗他,故意只稍稍俯下来些许。
李渡环着他的脖颈,还是觉得有些费力:“还要多一点。”
裴容与终于遂了他的愿,低下头给他亲了一会。
李渡自以为已经给完了酬劳,刚要分开时却被他在侧腰上一握。
“再去明月挂南楼宿一晚吧。”
“也好,刚好要去镇上布庄替赵秀把银钱还了,再去一趟明月楼也是顺道。”
李渡觉得并无不可,但还是随口问了一句:“去那儿要做什么?”
裴容与只是笑了笑,所以李渡一直到了晚上才知道他要做什么。
才知道能让他主动来讨的报偿,绝不止白日里那一点。
李渡被抵在榻上亲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被解了衣裳的时候,头脑便有些转不动了。
他没什么气力地仰在被褥里,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陷在暖融融的一团云雾中,快要化在对方手里了。
距离他们第一次的亲热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这么许多次下来,李渡已经逐渐掌握了点规律。
裴容与多数时候都顺着他,这多数时候不包含的地方很少,其中一是他自伤的时候,再一就是在床榻上的时候。
他骨子里就是强势的,或许是从前久居上位的缘故,他很自然地习惯于掌控身边的一应事务,平日里有点小打小闹的差池无伤大雅,但总体必须依着他的意思来。
他这副性子在遇到李渡之后收敛了些许,但总体而言还是掩饰得不怎么样,一到了这种时候,便更是没了掩藏的兴致。
李渡想明白这一处,也没什么与他相争的意欲,便也就任他施为了。
直到看到他手里盛着脂膏的小瓷罐子,他才又找回些警惕。
“不做到最后。”
裴容与安抚似的吻了下他的眼角:“我只摸一摸。”
他话说得好似十足体贴,手上的动作却是要往最里面摸的。
李渡握住他的小臂:“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东西……”
裴容与拈着那小瓷罐子给他看:“玉楼春给的。”
李渡:“玉楼春……?”
“之前我拿你的长老牌子去过玉楼春,他们那多得是这种玩意,或许是见我多看了两眼,便一气赠了我十几个小罐。”
“各样的都有,我记得这是其中最温和的一种,”裴容与说得状似漫不经心,“你不也去过那儿么,当时没看到过?”
李渡话音一顿,也跟着想起自己去玉楼春的时候——他当初是去问“和离”的事情的,自然无暇去顾及那儿有没有售卖这一类的玩意。
他一时心虚得不知说什么好,只希望他别再继续问下去,连他拿着自己的牌子去做什么都想不起深究了。
裴容与嘴上问得温柔又体贴:“可以吗?”
“唔……!”李渡手里握着他垂下来的头发,没忍住轻轻喘了一声。
他之前虽也与傀儡尝过云雨,但那云雨也并非真的云雨,鲜少能叫他从中尝到快慰,多数时候甚至还是痛的。
傀儡身上究竟没有神魂,它能做什么、会做什么,都是李渡自己编绘的符印操控的,当年他看过了数本堪称香|艳的风月本子,才勉强将这一套流程走下来。
他不通情事,傀儡自然也就不通情事,他没有在此道上怜惜自己的欲求,傀儡自然也就不会有。尤其是新换了身子的头几回,几乎次次都要见血的。
他不懂为何那些话本子里、那些图画里的人会表现得如此有意趣,明明这事情一点也不舒服,一直到最近,他才被裴容与带着尝出些快意。
现在还不疼,但是两百年来同一个死物的云雨,已经让他下意识地认定会疼,但是这回和从前的都不一样。
即使是要再疼一回,再流一次血,他也是愿意的。
他的手探进裴容与的袖口去摸他小臂的轮廓,那上面深长的一道疤早已好全了。
“可以的,”他眼里盈着薄薄一层泪,“……但是你要亲亲我。”
裴容与被他勾得眉心一跳,扣着他的下颌去含他的唇珠。
李渡衣衫散落,他却还穿得齐整,领口浅银的绣线倒映月华,如云的发丝垂在脸侧,将肩头领口的云纹挡得若隐若现,欲有还无。
李渡看他看得失神,觉出些含着痛的酸胀。
他心里有一点委屈,但也没有挣扎,只抱着裴容与的肩去讨吻,看起来很好哄。
“不舒服吗?”
裴容与圈着他的手腕拉开他的手,不让他遮着自己的脸。
他把两根手指伸到李渡面前,他那一双手骨节分明,手指纤长而有力,手背上浮着几根青筋,如同细细琢刻的冷玉,此时两根手指上却附着一层咕啾咕啾的水渍。
“适才刚化开的时候有这么多么?”
他另一只手插进李渡后脑的头发里,轻扯着他的发丝迫着他抬头看。
“是玉楼春的脂膏效用太好,还是别处的水呢?”
“盈盈不舒服吗?”
裴容与还不肯让李渡亲,抓着他的头发问他:“好孩子有问就要答,知道吗?”
李渡委屈得眨了两滴泪下来:“舒服,但、但是好奇怪……”
裴容与这才又挑着眼尾笑,俯下身来舔吻他的唇,掌心贴在他的后脑,帮他慢慢揉着被扯得有点痛的地方,另一只手上的动作却还是半点不温柔。
李渡仰着颈子喘息,忍不住含着泪抱怨:“你手指也太长……”
裴容与握了他的手腕按在脸侧,覆上去比了比,果不其然是比他的手大出一圈,手指也更长一截。
李渡忍得辛苦,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裴容与也向下一握,两只手便成了个十指相扣的姿势。
他抬眼看着裴容与那一双碧色浅浅的眼睛,它们生得真好看,眼尾的弧一翘,就轻易地勾进了他心尖上,脸颊上的疤也消去了,并生的两粒泪痣点在眼尾,像春月里的泉眼。
李渡头脑中忽而一片空白,就这样看着他的眼睛到了。
他闭着眼喘息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呆呆地伸手去摸了摸那片水渍:“怎么,我……”
裴容与这时候又恢复了些平日的体贴,知道他面子薄,便一边将他汗湿的头发捋去耳后,一边轻声地哄他:“盈盈好厉害。”
李渡一只手还和他扣在一处,红着耳尖轻轻用指尖挠了挠他的手背:“……你进来吧。”
裴容与呼吸一沉:“别闹。”
李渡:“我没有闹……裴郎,我、我想要你也舒服……可以进来的。”
他躺在自己的衣衫里,豆白的外衫上一枝樱桃俏生生地缀着,恰好开在他醺红的面颊边。
裴容与:“进不去。”
“不是你说想……想要我的吗?”李渡抬手去解他的腰带,耳根和眼尾都是熟红的,“为什么又不想了?”
裴容与倒没有再阻止他,李渡被他揉得手上不稳,但还是一点点解了他的腰带和衣物,真当碰到的时候,却又不禁愣了一下。
阁间内没有点烛火,只有窗外透进的一点月光,李渡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试探着张开手指去握,却发现自己根本握不住一圈。
他面上还含着染出的颜色,却又是一副天真的纯然的神情。
“好大……”
他话音刚落,就被摆成了个侧躺着的姿势。
李渡看不见他,刚想要转回身去,就感觉到他的温度从后贴了上来。
两个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处,有种别样的温情。
他转过去看裴容与的脸,却被蛰得一痛,才反应过来应该是磨破了皮。
裴容与显然已经预料到了这结果,但还是无奈地蹙了下眉,拢着他腿帮他擦药。
李渡还有点止不住的颤,靠在他怀里小声地同他说话:“可以进来的。”
裴容与动作一顿,只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回答:“进不去,你会痛的。”
“我不怕疼,我愿意疼的,”李渡仰头亲了一下他的鬓角,“看到你舒服,我也,嗯,我也感觉很舒服……”
“裴郎,只是因为我会痛吗?”
裴容与轻叹一声,捧着他的脸颊看他:“我想等到你真肯放下心来爱我的那一天。”
“我要的是同天下道侣都一样的同心契,不要你只是因为心疼我,才同我结的契印。”
“我可以慢慢等。”
他低头吻了一下李渡锁骨间的小窝,那里盛着红艳艳的一颗小痣,细巧得惹人爱怜。
李渡心头一颤,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只能抱着他的脖颈贴近他怀里。
深夜里月华如练,滴溜溜地从九天上滑落到人世间。
李渡枕在裴容与肩上望出小窗外,发现今夜又是一轮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