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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半截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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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色近晚,天边正飞着赤色的云霞。

李渡步出庙门,看到昨日的雷云确然已经散去了,不由松下一口气来。

他和陈玉林在门前道了别,刚要转身离去,却被后者揽着肩拉去了另一条小道。

“老走一样的道多没意思,”今日的陈道长依然笑得很像狐狸精,“不如从这走,半途上说不准还能见到什么需要你的人哦。”

李渡对他这哄骗小孩似的口吻沉默一瞬,道:“也好,陈道长也一起?”

陈玉林摆了摆手:“还是不了,我只擅哄有情人,却不会哄伤情人。李仙师倒是对此两道都颇有学问,所以就拜托了。”

李渡:“……”

他独自顺着陈玉林指的小道往前走,走过小半果然见到一处断崖边坐着两个人,一是灵绮阁的许芸芸,一是横云山的何芳尘。

两个小姑娘沉默地倚靠在一处,一言不发地远望着山下奔流的江水。

李渡在心里叹了一声,也跟着坐在了她们身旁。

两人兀自想着心事,竟都没能察觉他靠近的动静,直到他坐下才发觉,双双愣了愣。

许芸芸率先反应过来,赶忙站起身来拉着他往后:“这里危险,您也太不顾自己安全了!”

“我真的没有那么……算了。”

李渡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只能顺着她的意思站起身来,退到了她们心中足够安全的地界。

他抬手帮许芸芸掸了掸后背上的尘土,状似随意地提起:“之前樊掌门希望我收你作徒弟,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许芸芸沉默片刻,扯出了一个笑:“我自然求之不得,但是……还是算了,我要回去承灵绮阁的掌门之位,怕没有时间跟着您潜心向学的。”

李渡轻轻握了握她的肩头,从袖中取出一本名牒递给她:“这是我在明月楼的名牒,上有天字二号的标示。”

“这一番事情过去,恐怕四州上下都要晓得天字一二这一层师徒的情分。你年纪尚小,若是在阁中有人刁难,尽可称是我门下弟子,想来能为你抵挡一二。或者如果你愿意,称是我的小师妹也是可以的,祖师奶奶宽宏,绝不在意多出这一层情谊的。”

许芸芸眼圈一红,还是摇着头推拒了:“这太贵重,您能随手赠出这情分,我却不能随手就接。”

“况且……况且师父当初下山前曾签过掌门令,一旦他未能回返,就让我做下一任的掌门,如果我也没能回去,自然也有别人来承掌门之位。”

“好在我们灵绮阁终究还是小门小派,大家对谁来做掌门也没有很上心,多半不会有什么人多出闲心来刁难我。”

“当初约定月余便归,如今时限未过,却……”

她一说起来,便又回想起当日樊绮心死在她怀里的场面,难以抑制地落下泪来。

李渡轻叹一声,沉默地伸手抱了抱她,任她枕在自己肩上,把肩头的衣料都哭湿了一半。

她毕竟还是个未满二十的小姑娘,天下名门从没有过如她一般年少的掌门,此时想起自己肩上将要担起的责任,也不由得有些难以言喻的忧虑与恐慌。

“樊绮心那个可恶的混账……!还欠着明月楼不知多少账,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能不能还得起了……李道长……李仙师,我要怎么办呀……”

李渡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直到她勉强止住了泪意,才后退些许,递给她一块拭泪的巾帕。

“明月楼的账确实是不能欠太久,要不然你们可就保不住天字三号的阁间了。”

他眼中含了点劝哄的笑意,展示一般双手捧出了自己的名牒:“但如若是有了我的名牒,他们自然不会动樊掌门留下的阁间——还是收下吧?”

许芸芸定定看了他一会,忽而跪下朝他磕了三个头:“芸芸谢师父恩典!”

“日后您若再有吩咐,我灵绮阁上下赴汤蹈火,莫敢不从!”

李渡俯身扶她起来:“还是别代别人许诺什么赴汤蹈火了,你若真念我的恩,改日服了众之后,再请我去灵绮山吃杯茶吧。”

他说完又敛了笑意,看了眼站在一旁的何芳尘,垂眼道:“况且这也不算什么恩典,本来就是我害得他们……”

“这与您何干?”

何芳尘看着许芸芸哭过一场,此时眼里也含着水光,听了他这么一句话,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此事与您无有半分关联,要说您害了樊掌门和我哥哥,还不如说他们时运不济。”

许芸芸和她对视一眼,也跟着重复道:“此事与您无有半分关联,若硬要说有,也是您拼力为樊绮心那混账续了一刻的命。”

李渡摇了下头,不能告诉她们那些村人是因他的遗骨才无端发了狂,只能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来补他内心里的歉疚。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本小册,走过去递给了何芳尘。

“我之前曾见过你们兄妹的剑法,你二人都使双剑,有互补之势,但单独出招时却易有缺漏。”

“我自作主张,把其中几式改了改,将你兄长的剑势也融进了你的剑法中,虽然不比……但想来也能为你这双剑增色一二,不知日后你能否用上。”

何芳尘倒没有推拒就接了过去,眼里的泪光终究没有含住,“啪嗒”几声坠在了纸面上,又被她忙不迭地用指尖拂去了。

李渡对上她的目光,连忙道:“……哭是可以,但跪就不必了。”

于是他又被抱着哭了好一会,另一块肩头也湿得很对称。

等到终于回到小屋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有一会了。

今晚上的月亮依旧是缺残的。

但明月圆缺尚还有定数,人世生死却并无常数。

李渡站在开了花的杏树下,静静抬头望了一会月亮,才仿佛下了什么决心般推开了门。

裴容与倚在小室内的榻前,正闭眼揉着自己的眉心。

袖口随着动作滑落下一截,露出他小臂上深长的一道刀痕。

薄薄一丝血线拉在冷白的小臂上,竟分毫不叫人觉得丑陋可怖,只平添几分红白相称出的姝色。

李渡昨日叫他把禁术解去,他便很听话地解了,把埋去体内的龙骨再挖出来,天道自然也就不再会责他僭越,只不过难免又多出些伤,不如之前来回路上有时间化去伤痕,难免又要害人担心。

他见李渡推门进来,若无其事地放下手,用垂下的衣袖遮住了小臂上的伤。

李渡走到他身侧,他便习惯性地抬手抚了抚他的后腰,刚要说些什么,李渡却不等他开口,直接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侧着身坐在了他腿上。

李渡抿了下唇,问:“你的伤……”

裴容与掌心握在他的侧腰,眼瞳中拉出一线锋锐的浅金,过了片刻才缓缓松了点手上的力道,抑制住自己没有做些什么。

“没事,都是小伤,做了为天道所不容的事情,总要付出点代价,”他的指腹落在李渡小腹上,微用了一点劲,“但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放心。”

李渡抬手摸了摸他眼角的疤,确实如他所说好得很快,只大半天的功夫,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但摸上去却还能触到伤痕愈合后的凸起。

裴容与不爱被他看着自己的狼狈,刚要开口让他别看,就被李渡双手捧住了脸颊。

两人额头相抵,双双在心口处浮出一个金红的契印。

裴容与怔愣一瞬:“这是……”

李渡侧过脸去,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这是我改过的道侣契印,与本来的在外看起来没什么分别,但却能由任一方轻易解开,不须双方协同,也不须他人从旁见证。”

他手里握着裴容与垂在身前的两缕头发,低声道:“只希望天道有常,知道你是为我才做的这些事……别再多责怪我家郎君了。”

裴容与目光闪动,最终也只无奈地笑了笑。

“这也挺好,虽是阴差阳错,但总算教你多接受了我一些。

李渡咬得自己下唇都红润润的,在他直白的目光里摇了摇头。

“我,我想试一试,生死无常,世事多艰,我想、我想……”

他声音里含着止不住的颤,裴容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点点将他按得贴进自己怀里,问他:“盈盈想要什么?”

李渡顺过了气,努力地强迫自己去看他的眼睛:“假若我明日就要死,你也愿意在这剩下的一天里……当我的道侣吗?”

“到时我先行离去,你必会为我难过的,你……”

裴容与甚至没有听他继续说下去:“我愿意。”

他看着李渡因为心绪涌动泛起微红的眼尾,缓声道:“碧落黄泉,同心不弃,我不会让你先我一步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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