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心印是我扶玉阁秘不外传之物,连你我都没有告诉过……你身上怎么会有连心印?”
李渡摆手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你先给我解开,好让我先去救剩下那些陷在‘花好月圆’里的人。其他事等出去之后再说不迟。”
花想容抬手摸了摸下巴,又露出了和适才被李渡盘问阵法时的尴尬神色。
“这个,嗯……”
李渡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这不是经你的手改的咒术吗?难道你自己也不会解?”
花想容眼神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他:“祖宗,我的本事你也知道,就这么一个小符咒我研究了好些年,至于怎么解……”
李渡:“……”
裴容与:“所以你不会解。”
花想容:“……”
花想容:“咳,连心印多数时候只供内门弟子取用,再要么就是求上扶玉山的爱侣,个个都是海枯石烂情深不悔,之前也没有需要解咒的时候啊。”
李渡抿着下唇:“那眼下如何是好?陷在那幻梦中多一刻便是多一分危险,但是我总不能……”
他抬头看了眼裴容与,后者只对着他笑了笑:“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花想容也没料到眼前这情形,头痛地揉着自己的眉心。
“还做什么都可以,我不都说过了吗,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他李渡的血肉就是能做引子的天材地宝,他要一片片把自己的肉剜下来救那些他素不相识的人!”
李渡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裴容与。
枕在他腿上的杏禾脸上白得完全没有血色,伤口的血也还没有止住,虽然不会死,但也是去了大半条命。
如果不是因为这连心印,他必然是会放血给对方治伤的。
但是此刻两人伤痛相通,他总不能因此而平白连累对方同他一起受痛。
但那些还陷在“花好月圆”幻梦中的人又应当怎么办?
他做不到坐视不管,却也绝不能让裴容与同他一起受这剜肉之痛。
他似乎已有很久未曾陷入这等两难之境。
自从他得了这一身天赐的骨肉,便习惯了从不把它当做是自己的东西,只看作是救护他人的灵药。
李渡陷在纠结中难以自拔,却突然感觉到脑后一阵温暖。
裴容与伸手拢了拢他湿透了的头发,嗓音低缓:“我的血肉也算是灵宝,想来当个引子也是能成的,这样一来你只用受一半的疼。”
李渡垂下的眼睫细细颤动。
他把怀里的少年交给了狐妖和花想容,借着裴容与的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虽然对方都已经主动应承下来,但李渡还是不能释怀。
花想容出去一趟,把明言之统计出的人数告诉他:“还活着的共计一百一十八人,其中二十六人情况尚可,一点血就能救了。”
至于另外的,花想容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只道:“说实话,这里面的有些人,真是只剩一副骨架子了,你就算救他们出了幻梦,他们也不一定能活得下去。”
李渡坐在桌前,张了下口,但又什么都没说。
裴容与坐在他身边,招出他常用的那把长剑,化成了一把正好握在手中的匕首。
他早把李渡的脾性摸得大差不差,知道他此时是因为自己才犹豫不决,索性替他道:“我们只管尽人事,其他便都只听天命定夺。”
花想容深深看了他们一眼:“我以为我这辈子就只能认识姓李的这么一个活菩萨,没想到今天又见一个。”
他说完就撑着杏禾进了卧房,狐妖跟在他身后,帮忙把房门关上了。
裴容与对他这话不置可否,只平静地捋起了自己左臂的衣袖。
李渡却伸手按住了他正要下刀的手:“我来。”
裴容与不肯松手:“看着会更痛。”
李渡双手握着他右手手腕:“所以让我来。”
他硬着抗不过,只能来软的一套,仰着头对着裴容与眨了眨眼:“求你了,给我好不好?”
裴容与向来吃他这一套,本来下定决心这回即使他再是撒娇讨巧都不退让,却还是忍不住微一怔愣,手上略微一松,被李渡把匕首抽了过去。
李渡拿着那把刀光雪亮的匕首,却仿佛并不是看到自己即将到来的痛楚,而是看着上百个求生的愿想。
他对着裴容与弯着眼睛笑了笑,道:“看着会痛,你闭着眼好不好?”
裴容与没有应答,只是沉默地对上他的目光。
李渡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凶。
蛇妖眼尾上挑,时常显出一种姝艳的锋锐,但李渡只在见他的第一面时见到过他的凶戾,后来就再没有过。
直到此刻。
但这两种凶似乎又是全然不一样的。
李渡想不太明白,只知道他不愿意闭眼,只好自己微微侧转背过身去。
刀锋抵在他左手的小臂上,只一贴就划出一道血线。
这样的事他做过不知多少次,此时却突然生出一种比第一次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紧张。
他深呼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握着刀柄向下一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