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破晓的时候,李渡做好了两盘海棠糕,用油纸包了摆在盘中,米糕的清香和糖浆的甜香混合在一块儿。
表面薄薄一层凝固的糖浆酥脆香甜,被包裹在其下的米糕却入口软糯,里面包着自家熬煮的红豆沙,沙沙的豆泥里还含着豆子的口感,一口下去,三重不一样的口感和谐地融合在一起,叫人回味无穷。
江北月叼着一块糕,在桌上分拣去山下买的药材,其中有几味药十分珍贵,几乎是有市无价。
他将分好的药材用纸包好,用细麻绳扎紧,动作很麻利,嘴上刚把一块糕咽下去,就已经分好了两摞纸包,他点了点较小的那一摞,对李渡道:“这是你的,每晚煎服即可。”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但这只能保你皮肉伤痊愈,骨头上的伤……大概也只能好个七八成,最近一段时间要注意修养,以免再落下更严重的病根。”
李渡表现得有些讶异:“我也要吃药?”
江北月:“那当然了!你虽然比他好得多,但也不算是小伤了,不吃药就干等着它自己长好吗?”
李渡只好点头应下:“好好,我吃,我吃。”
江北月又指了指另一摞药包,看了眼正坐在李夫旁边的裴容与,对方正慢条斯理地吃着包在油纸里的海棠糕,一双浅碧色的眼睛正对上他的目光。
江北月:“……”
他最终选择依然面对着李渡说话:“这是他的药,每日两服,但是妖族毕竟不同于人类,他内伤太重,寻常药材都只能辅助疗愈,要想增进疗效,还需要一味药引。”
李渡:“什么药引?”
江北月:“没有什么特别的限制,但必须灵气充沛。这种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像什么山最顶上的雪莲啊,开春第一片出芽的新茶啊,都是不知道上哪去找的稀罕玩意。”
“再要么是道门大能或是大妖自愿以灵力入药,但是这里应当没什么人能达到这种要求……”
他无奈地总结道:“所以没有药引,我也只能帮到这里啦。”
他抖抖索索地抬头去看裴容与的脸色,却突然“咦”了一声,连害怕都顾不上了,直接抓过他的手腕把脉。
“你的伤怎么一夜之间恢复了那么多?!”
“……难道医书中对于为妖族诊治的记载有问题……?不应该啊。”
他低头默默盘算一会:“先按这个方子吃,至于药引……”
李渡又拿了一块热腾腾的海棠糕塞在他手里:“药引我有,你一整日没睡了,吃完了快去休息。”
江北月不太相信:“真的?药引可不是随一服药煎了就完了,而是每次都要一剂药引的,煎药的方法也和一般的不一样,不是一起煮一盅药汤就行了……”
李渡:“真的。药引我也有,煎药我也会,快吃完了去休息。”
裴容与已经吃完了他自己的那块糕,抬眼看着李渡:“灵力充裕的药引何其珍贵,我们萍水相逢,你不必为我再做什么了。”
“我今日便会自行离开,”他把一根小指长的骨笛递到李渡面前,“我欠你一份恩情,以后如有困难,吹响骨笛,我定然前来相助。”
“现在不能离开!”
江北月突然开口,他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哎呀,我都忘了说了。你们俩的通缉令都挂在城门口了,你们都伤势未愈,现在遇到横云的人怕是讨不到好。”
“啊不对,陈师兄他们知道你住在此处……这要怎么办啊?”
李渡也愣了一下:“这么快?”
“明礼之可是内门弟子,”江北月道,“他的魂灯一灭,生前最后片刻所见的场景会被传回宗门,横云弟子散布各地,一收到消息就立刻去挂通缉令了!”
“早知道应该另外找个地方避避的,都怪我昨晚忘了有这件事了。”
李渡:“……”
回想了下,明礼之死前最后看到的人可能就是他自己,可怜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他其实早料到必然要被横云盯上,就是通缉令下得这么快,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不必太过担心,我在山上布过阵,一旦启动,山下的人绝找不到上山的路,至少也能暂时先抵过这一阵子。”
裴容与面上神色不变:“那帮道士应当也知道是我动的手,我自行下山,他们不会来找你们的麻烦。”
他说完站起身,却被李渡伸手拦住了:“至少等伤再好些再走吧。”
他们站得近,裴容与看他的时候要微微低着头:“你何必这么帮我?”
李渡转了转手上的佛珠,轻声答道:“行善积德。”
裴容与眼里闪过一丝嘲弄:“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从来如此。”
李渡:“我是为了别人求的平安。你就当我任性,强留你这一回。”
见对方不说话,李渡又接着道:“如果实在觉得连累我,也可以给我摸摸当报酬的。”
说完觉得有点不对,又连忙补充道:“原型。”
他又拿了一块糕递给裴容与:“赶快吃完去休息吧,你和江道长一人一个房间,正好。”
裴容与接过了油纸包,另一手却又拉住了李渡的手腕,食指一点,不知什么时候被偷偷塞回他衣袖里的骨笛浮到空中,被一根细绳串了,挂在了李渡的脖子上。
“还是收下吧,”他终于露出一点笑意,“你那点小手段。”
他眼尾上挑,这一笑犹如云销雨霁、冬去春回,自含着一种迤逦的艳色。
李渡伸手碰了碰骨笛,发现这挂绳上施了咒术,知道裴容与是吃准了自己没有灵力解不开,只得无奈地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