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也很冷淡,正如她所预料的那般。
“唔。”
她最担心的人已经无事,萧婵心放下大半,连眼睛都快合上了,甚至在他怀抱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她没意识到这是药效尚未消退的反应,更没发现谢玄遇的步伐比之方才加快许多。
薰陆香的气息,自从方才在回廊深处、朱红柱子边捕捉到,他骨血深处就开始沸腾。
龙首原那日,他被绑在榻上,闻到的也是薰陆香。
就算某天走到黄泉路尽头、化成灰、骨头洒在江海里,他也忘不掉那夹着桃花与泥土腥气、绝望且生机勃勃的暗香。
那是他第一次晓得人间苦难有许多层,有些苦,尝起来是不可释怀的甜。
他在萧婵面前总束手无策。看她作恶、看她堕落,看了又看,竟生出喜欢。就像方才她决绝抛弃元载的瞬间他心田的狂喜,强行按捺住,又跳跃出来。越是喜欢她,他就越是自我厌恶。
这自我厌恶天长日久,就变成了压抑的欲。
砰。
门不轻不重地关上了,谢玄遇走到床前,把她放下。萧婵就那么滑落下去,像一尾鱼。
“别、别关门。热。”
她眼睛半闭,依然强撑着坐起,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没说话,走到门前,思索片刻,把门闸落上,咔哒一声。
接着他走到床前,挡住月光照进的最后一线,她眼前骤然黑暗,只听得见呼吸。他呼吸平稳、绵长,完全没有诸如急切慌张之类的情绪。
仰仗宗门多年修炼,谢玄遇心中暗叹。
如果不是因为那么多年深山雪水的淘洗、冰凉瀑布下的静心,方才在她面前,或许已经失态。
在萧婵面前失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随侯珠、和氏璧,得之者昌,失之者亡。见过又得不到,才最剜心蚀骨。
“你出去。”
她呼吸迟滞,手徒劳地寻找衣带。但手于此时被攥住,他握住她指尖,带到衣带结所在的地方,但没有解开。
“本宫命你出去。”
她睁开眼睛,用最后几丝清明,与谢玄遇对视。
她不愿对他服软,起码在今夜不愿。
“我出去,殿下待如何。”
他声音还是平缓的,手指从她握紧的掌心抽出,指尖一路划下去,停在虚空处。
她腰背倏然颤抖,像流星划过脊骨。
“从前如何,现在就如何。”
她喘气间找到寻常语调,甚至有心情嘲笑他。
“日暮城也不是寻不到共度春宵的男子,何必自讨苦吃。谢大人既看不惯我,又何必管束我。”
嘶剌。
她把领口扯开,谢玄遇被烫到似的,骤然别过眼神。
“我就是这般,今朝有酒今朝醉。”
她眼神灼灼。
“碰上谁,就是谁。不过是当年碰上的是你。”
吱嘎。
硬木床榻发出重响,连带着将她卷挟进深处。月光皓白,照着谢玄遇浓郁眉眼、和脖颈凸起的青筋。
猝然发生的时候她还在愣怔,假如说昨晚是迷蒙中浮潜的浪花,此刻就是头发发麻的战栗。
但此刻她只能看见高挺的鼻梁。
脸都埋在黑暗里,在翻起的裙裾里。
他竟真的敢如此僭越,以她从未想过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