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醒了!”
赤鸫一个箭步跨进里屋,谢玄遇立即松开幽梦衣领,未待两人反应就冲进萧婵所在的房间。
门打开时,萧婵正坐起。听见动静立即把被子揪起裹住全身,只剩一双眼睛从被子里漏出来,目光警惕,像刚从洞穴里钻出来的狐狸。
“阿婵。”
谢玄遇盯着她。
“是我。”
她看了他许久,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她开口,犹豫问,你是何人?
他有些晕眩,从身边扯了张椅子坐下,正琢磨从何处问起时,就听萧婵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发出。
“本宫这是在何处?你可认识本宫身边有个叫……五郎的?”
谢玄遇:……
她见他沉默,就从被子里掏出个玉佩,放在床沿。
“这是他的玉佩。本宫原是将这玉佩送给了他,不知何故,又回了本宫手上,五郎他一定是出事了。” 说完她抬起头,和平时飞扬跋扈的样子一点都不像,焦急且胆怯。“若公子愿助本宫找五郎,定有重谢。”
对面的男人还是没动,他手按在膝盖上,眉目淡雅悠远,乍一看不可接近,细看又端庄可亲。萧婵在等他回话,却等来对方按了按眉心,苦笑一声。
“你的五郎,如今在长安做摄政王。”
“什么?”
萧婵坐直了。
“如此看来,你是全然忘记了过去三年的事,也好,也好。”
他摇头,再抬眼看她时,目光比方才更直接。萧婵被看得转过眼神,而他敏锐捕捉到她刹那间的慌乱,起身走了几步,半跪在床前,就差俯身抱住她。
“萧婵,你真不记得我是谁了么?”
她立即往后缩,背脊靠在墙上,眼里全是陌生。
“首座!”
幽梦声音在门外响起。
“三重琉璃境会扰乱识海,殿下现在受不得惊扰,还请首座忍耐些时,殿下如今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谢玄遇还半跪在地上,手碰到那枚玉佩,看见上面稚拙的刻字写的“五郎”,手指攥紧了又松开。
“殿下还记得东海王,但不记得我。”
这话语气太过落寞,许久,萧婵将脑袋从被子里露出来,但还把全身包成粽子,挪到谢玄遇身边,小心翼翼从被子里伸出手,把玉佩拿走了。
“公子究竟是何人。”
萧婵语气冷漠、高傲,一点都不像当初在乐游原上强掳了他时那般骄纵甜美。无数午夜梦回时他都会想起她黄鹂似的声音,那是他自己的魔障,但不是她的魔障。
“在下姓谢名玄遇,江左人。数月前在长安供职,曾任殿前侍御史。殿下此前落难,命我等随行,与殿下假扮作夫妻。”
他说得很快,萧婵只来得及啊了一声。
“本宫怎会落难?又为何命你随行?我们之间……”
她忽而福至心灵,眼睛眨了眨。
“我们之间,应当没什么吧。谢大人应当并非本宫喜欢的那类男子。”
谢玄遇:……
“先不管这些。本宫落难,是因为萧寂?他将我赶出来的?” 她见他脸色不大好,就换了个话题:“唔,谢大人或许不知,本朝皇帝的名讳是……”
“萧寂死了。”
他回得干脆利落,眼睫垂下去,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嘴边还挂着自嘲的笑。
“殿下亲手,将萧寂刺死的。那之后,殿下便亲自摄政,直到不久前宫变,东海王、也就是从前的元氏五郎,密谋宫变,殿下因此出奔,隐姓埋名至此。”
萧婵又啊了一声,指着自己。
“你说本宫,杀了萧寂?”
她一时间表情很欢悦、忽而又很痛苦。谢玄遇紧盯着她,要握住她的手却最终没有。萧婵紧攥着被角,终是哭出了声。
“好,好。阿婵,终于办到了,真了不起。”
他等她抽泣完,寂静中萧婵终于意识到他还在,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很高傲地用袖子擦拭眼角,谢玄遇却忍俊不禁,接着意识到此时就原谅她不大妥当,又变回方才的不苟言笑。
“故而,本宫出奔乃是因五郎宫变,不是萧寂所致。那么本宫隐姓埋名去江左也便合情合理了。”
短短这么几个来回,萧婵就恢复了掌控局面能力。她居高临下打量谢玄遇,最后点了点头。
“嗯。虽则不是本宫喜欢的那类男子,谢大人也不坏。既是江左人,又知晓本宫如此多秘辛,想必是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