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如幽梦所说,这幻境是琴老的执念所化,并非真实,那么解梦的关键,会不会就在于琴老最后是否认出了那姑娘的身份?”
萧婵还在看远处,心思转得飞快:
“既然这是他的梦,若这二人终究相认了,琴老又岂会有如此大的怨气?可见他们终是没有相认,或是相认了却已经是来不及。什么能让他们来不及……” 她想到这里,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谢玄遇的手。
“是十年前那场围城之战。”
他接下她的话。
“但若那女子死了仅有十年,琴老又缘何会衰老至此。” 忽而谢玄遇想起白衣公子屡屡咳血的场景,顿住了,随即回头揪住幽梦的领口。原本还在看热闹的幽梦冷不丁被这么一提溜,强大威压之下,说话都结巴起来。
“我、我知道的可都告诉你们了!这琴老的底细我也不知,身子弱是真的、样貌如同七十老翁也是真的……若他真用了隐堂的禁术,将自己余下寿命渡给别人,自己十年里便衰老至此,倒也不无可能。但天下真有如此移命换形的禁术么?”
谢玄遇不说话了。而幽梦和赤鸫此时也想到某个人,打了个寒战。
“师祖。”
“师祖他、无人知晓他的岁数。”
“休要信口胡沁。” 谢玄遇把幽梦放开,眼神却变化万端。“师父他不是那种人。”
他揉着手腕,再次重复:“师父心怀万民,连蚂蚁都不杀。怎会以禁术延寿。”
“你怎知道不是。” 萧婵站在他身后,目睹隐堂三人陷入思绪僵局,笑得嘲讽。
“本宫从前还信过萧寂呢。”
谢玄遇:……
赤鸫:”首座,殿下她刚刚是不是在嘲讽你。她把狗皇帝和师祖类比唉,你要不要生气一下,不然隐堂的面子哪里搁。”
谢玄遇却低头深思,眼神闪烁,过了会才抬头。
“殿下说得有理。若琴老的换命之术当真是从隐堂所学,十长老之中,谁都不能免去嫌疑,纵使是师祖。”
赤鸫:……
萧婵笑了,对赤鸫抬起下颌比了个扳过一局的手势,赤鸫立即呲了呲牙表示不屑。眼看着两人要打起来,谢玄遇把她拉走,手势熟练,像照顾了她十几年似的:“你几岁了?萧婵。”
她不忿,但瞧见幽梦促狭地笑,就收手撩了撩头发,摆出公主的架子:
“说正事就说正事。既如此,只要我们在幻境里待到城破那日,便知道琴老究竟是将命渡给了谁、这梦境若有破绽,便就在那一天了,对么?”
“嗯。” 谢玄遇点头。“只是……”
“好,说定了。天色不早,我们今夜下榻何处?” 萧婵叉腰,比白天瞧着都有活力,两眼放光地盯着谢玄遇:
“既然要扮夫妻,谢大人,晚上一起睡罢。”
赤鸫:……
幽梦:……
纵使是在暗巷里,也能看见谢玄遇耳根逐渐烧红的过程。还没等他开口拒绝,萧婵就又笑眯眯。
“我说的是睡在一屋,免得旁人生疑。你在想什么呢,谢大人。”
***
夜,烛光在桌前明灭,萧婵上榻,先把帐子放下去,就着明灭的烛光宽衣。还没开始解腰带,谢玄遇就找借口起身,匆忙要走。
“谢玄遇。”
她叫住他。
“你打算这么与我虚与委蛇到什么时候。”
帐子里的声音冷冷的。白天她都是为调戏她,才装成故意勾人的语气。此时这个没什么感情的才是真的她,谢玄遇这么想着,就站在原地。隔着朱红纱帐,两人对峙着。
“这幻境若是破不开”,她抱膝坐在床榻上,愈发显得清瘦。长发垂下,蜿蜒在地上。再开口时更像是自言自语,不像是说给他听的。
“我就要待在此处一辈子,想想,也不错。从前还要诓骗着你才能共处一室,这下倒好,你的仇、我的仇,都不用报了。五郎要是晓得我在这里与你虚凤假凰,不知要如何生气?谢大人,实话告诉你,长安宫变是我一手策划,是为逼五郎登基,替我摄政,我才能心无旁骛地去江左查清当年的事。”
她歪头、下颌靠在膝盖上,声音越来越低。
“我晓得你是可怜我。以后不要再胡乱可怜旁人,若是能出去,你便好好地找个姑娘去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