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什么……”
赤鸫在后头腹诽,就瞧见谢玄遇还握着萧婵的手,当即啧啧两声。谢玄遇只看向萧婵,半点没把她方才骗了自己当回事。
“若当真是琴老以己之命,搭成三重琉璃境,要离开,就只能‘解梦’。”
谢玄遇这话是说给萧婵听的,但幽梦却接了话。
“首座见多识广。如今梦主已死,若是你我不愿被困在这无穷梦境里,需找出此梦为‘梦’的破绽……咳、咳,放开!”
萧婵不知何时窜到幽梦面前,单手掐住他脖颈,将身长超过她一头的人勒得喘不上气。
“在此地我们三对一,你没有胜算。若不将你所知尽数告知,此地便是你葬身之处。”
她说得斩钉截铁,直到幽梦面色涨红、抬手求饶才松手。
“咳、咳。”
幽梦眼角因为被勒得窒息而发红,表情却比方才激动许多,看萧婵的眼神也比之前更饶有兴味。
“早知道殿下有趣,没想到殿下如此有趣。若是再掐得用力些……我都要喜欢殿下你了。”
萧婵:……
然而谢玄遇先行一步,把她护在身后。幽梦站起身,和谢玄遇对视几个来回。
“当年宗门都以首座做修道垂范、以为你不染俗尘,就算入世也能秉持道心,不像我为红尘所困,只能修世间法。但首座,师祖若是晓得你如今色令智昏至此,会有多失望?”
幽梦嗓子里还带着血沫,却好像是被萧婵掐出了胜负欲似地咄咄逼人:“就算我带你们出了此地,你一个隐堂之首,如何能和江左的仇敌厮守?不如将殿下让给我,我会好好待她。”
“离萧婵远点。”
谢玄遇用剑柄抵着幽梦,眼神肃杀。
“为何?” 幽梦眼神飘到萧婵脸上:“据我所知,这位殿下心中所念的,可不是首座你——却是那位东海王,我可在宫中见过,天人之姿。人家郎才女貌、青梅竹马、情投意合,首座你不过是现下占了些便宜,何必执意图个长久呢?”
谢玄遇不说话,萧婵看他神色,却看不出个所以然。他和平常一样,喜欢或不喜欢,都不会写在脸上。
“因为她才是天命。”
他把剑柄放下,倒着递给幽梦。
“若我此行不能护送殿下到最后,你们送她出去。这把五方剑,可斩邪祟,是首座的信物。我以此剑相赠,以命相托,请你寻求‘解梦’之法。”
对方接过剑,冷笑了一声。
“唯首座可佩五方剑,你这是要将首座之位拱手让人?”
萧婵在他身后睁大眼睛,看见谢玄遇点了头。
“谢某未修明大道、牵连有情众生,不配做首座。”
就算到了这步田地,他也没说是为她。萧婵那双兽类般机敏而冷漠的眼睛,在目睹幽梦接过五方剑时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
“好。” 幽梦将剑佩在腰间,颇为珍视地拍了拍。
“算你识相。可惜这解梦之法,我也只略知一二。毕竟没几个人能闯到第三重琉璃境……唉唉唉,放开我耳朵!”
谢玄遇拦住暴怒的赤鸫,对他使了个眼神,少年才强压下火气。幽梦白了他一眼才继续:
“此地如今是琴老之梦,看样子,应当是他尚且年轻时候。这梦又与当年情状分毫不差。若是他自欺欺人倒也罢了……但若这梦境与当年发生之事一般无二,你我就寻不出破解之法。”
幽梦从荒草堆里揪了根狗尾巴草,陷入沉思。
“然则梦境就算再真,也不过是人的妄念所化。琴老的妄念是什么?若能找到,就可解梦。”
“那个女子?”
萧婵靠着谢玄遇托腮。
“就是在府衙门前弹琵琶的盲女。” 谢玄遇不着痕迹地挪开,没让她靠着:“一重幻境之时,那女子面色尚年轻。死时恐怕不晚。”
她看他又开始假清高,就笑了笑,也没在意:
“她为何而死,琴老又为何对她的死有如此之执念,不惜搭上自己的命,也要杀了我这个萧梁皇族为她陪葬?看来女子之死,与当年围城之战有关。”
“若是想知道,跟上那两人便可。” 幽梦接话,眼神落在这若即若离的两人身上,意味深长。
“不过,琉璃境中之人都得编造一重身份,要如何取信于琴老和那姑娘,好从他们话里套出梦境破绽?”
“简单。” 萧婵咬手指:“本宫与谢大人继续扮夫妻,找他们住的地方下榻。那姑娘瞧着当是在街头卖艺的装扮,取信于那姑娘,当比取信于琴老容易。”
“没那么容易。” 谢玄遇看她一眼,想了想,才将她咬手指的手拦住,重新握在手里。萧婵不吱声了,像只顺了毛的猫。赤鸫摇头,幽梦抱臂瞧了会热闹才接话:
“首座如此不乐意,我也不妨委屈一下,与殿下扮扮夫妻。首座做兄长,我看也合适。”
“好啊。”
萧婵笑眯眯。
“不过是做戏么,有什么要紧。”
谢玄遇看她,看了一会,才淡淡开口:
“是啊,不过是做戏。殿下做戏下手轻些,别掐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