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萧杀,夜涛挽澜
一江寒水诸付南流,落月溶浪花,扑腾扑腾打在舟木板,四方帘子拉地严实,惟有烛火摇曳模糊人影
袍袖掀风,齐绪修熄盖案上烛台,深宵江上泛舟,火光太过醒目。但他踌躇须臾,仍留下一烛晦亮
船夫被深沉的气氛烘地心下焦灼,两手牢牢握浆,却不敢太着急。夜色冷瑟,冻地牙关直哆嗦,船夫偏头看向里间人,正阖眸假寐,衣襟袍袖都润着不正常的颜色
齐绪修暗自咬了下唇,才不至于反应太过。他抬手捏着眉心,定了少顷,出声问船夫还有几刻登岸
船夫眯眼在浓雾探看一番,口中喃喃说着“就快了”,又添半句,两侧随舟数目准确,并无异样
“尽快登……”齐绪修虚弱地说,话未完,骤然光灭影绝,身下一晃荡,让他陡然醒神
没等齐绪修问,船夫嗓音发颤道:“公子……岸上……”
“岸上怎么了?”
“岸上来人了!”船夫猛然一改神色,飞速抽出垫下所藏的钢刀,可一夜的厮杀颠沛沉积,还是让他不自禁怯色
齐绪修蹙眉打帘,果见岸上人影连连,个个身材高大,仔细看还能发现腰侧所挂横鞘,显然不是寻常岸口夜里该有的巡卫
“不要慌……”齐绪修攥地指尖发白,低声道,“此乃玉城界内,我们持有令牌,无人敢轻举妄动。”
“先上岸……”齐绪修似乎已经猜到来人,掷下最后一句,放下了帘子,“收刀……”
船很快碰了岸,船夫果不其然被拽过去察问,徒留舟上一人
齐绪修倚壁难受缓着气,岸上有人下了船,完全没信船夫说辞,欲自验分晓,现一步步走近
月折寒光,刺地齐绪修猛睁瞳眸,他偏身一歪,小竹帘被那利刃敛至一侧,银华如泻,里间暴露无遗
齐绪修举袖隐挡,放下手时的刹那看清眼前人,挑帘人与他皆是一怔
“你……”云祝谦半蹲着,搁下横刀,改用左手起帘,“齐绪修?”
齐绪修没回复,此刻他也很意外。他料想到奉命捉拿苍宣王遗子的云祝谦北上之时,会顺路遣兵沿路搜查,却不料这般巧合,恰恰对上云祝谦本人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齐绪修知道自己样子多狼狈,至少一身血色及腥味不作假
他从潭州逃出来,一路颠簸不歇才稍得这片刻安宁。岂料还没休息几刻,又正巧撞上北上的云祝谦,压根没心思去管这话里嘲讽或是其他
齐绪修垂眸默然,察觉到眼前人伸手过来,心下惊愕,不由得握住云祝谦靠近的手,厉声问:“做什么……”
云祝谦溶在清冷月色,闻言半挑一边眉看去,随即蛮横挣开不堪一击的桎梏,却用指间丝帕轻轻擦净墨眉上一两点突兀的血迹
齐绪修侧脸闪避却躲不开,不解看了半刻,毫不客气扯下沾染了污渍的帕子
云祝谦愣住,指尖停在半空一瞬便收回去。他面上戏谑不改,还有闲心打趣道:“喜欢,那这帕子就送你了。”
“……”
齐绪修瞥了一眼帕子,兀地掀开手边帘子,指间松懈,帕子轻飘飘落到水面,被暗波推向不可追觅的远山
“……”
云祝谦面色一滞,忽而一扫笑意,当即朝前伸出手,不管不顾攥住齐绪修的手腕
齐绪修被这力道捏地腕骨生疼,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愠色难平的模样刺地云祝谦忍不住蹙起眉
“云祝谦!”
“怕什么……”云祝谦强硬把人拉上岸,“我可是好心来帮忙的。”
齐绪修不住冷呵一声,岸上亲兵不明所以,还是应吩咐拉来了马
两方人尚未交手,就以云祝谦擒下疑犯为终
夜入三更,齐绪修到底是个文人,此时累地眼脑发昏,心里清楚当下在别人的地盘,却还是没按捺住倒进枕衾
醒晨再碰面时,他已然换下脏兮兮的衣袍,不复失态之色,倒是镇定许多
可云祝谦凝眸盯着他,觉得眼前人又蒙了层挥之不去的薄纱,教人难分真假
新帝登位,太后垂帘听政,却搁置先皇崩殂疑案,下令捉拿罪臣之子
玉城官吏将满城搜个顶朝天也不见段由幼子的踪迹,不止是朝廷来使,玉城守将也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