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衷幼子因外出寻医,逃过一动,是王府仅剩的活口,已然成为众矢之的
楚津奉命捉拿,押送途中都是自个走在刑车前头,没让旁人靠近半分
天子闻此一案,龙颜大怒,下派监军彻查须尾
奉天来的监军被拦在玉城之外,守将自称奉令闭城。两州命案不容小觑,胡奴兵马遽然进犯,趁胜长驱何等冒险,若无军防图以及城中内应,岂会这般突进。封锁玉城以切断奸细后路及与大内联系乃必不可少,可监军是圣上亲派,为的就是查明事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岂有进不得的道理?
守备军是从别地调遣而来,苍宣王死后,西屏守军一时群龙无首,此番却道依令行事
询奉何令?
果不其然,受兵符所遣
韩洄受意,亲请晟王上朝
他方下车,就见谢延朝服着身,冠束齐正走出来
韩洄漠然而视
显然谢延早有所料。他今日不来,朝堂上也能会面
谢延冲他一笑,道:“韩总督,别来无恙。”
韩担心里发冷,面上却扯出了惯用的颜色,道:“殿下,可教人好等啊。”
说罢,他锐利地看向搬置大物件的侍从。几个人小心抬着个半人高的木筒,蹑手蹑脚,惟恐出半点差池
谢延像是没听懂话里的讽刺,犹自上马,无所谓道:“不急,这不才来么?”
二人话不投机,寒喧不过两句就没了下言,后一道入宫。时辰来到,满朝堂的人却已恭候有时。谢延神色不变,迈进殿内,知道这帮人实际都在等自己
鸣钟震阙,齐拜共主
启奏议事的时候一到,监军滞行一事避无可避,杨怀仁没开口,已有数位官员站出指罪,谢延一概不予理会
几个上了年纪的说到口干唇燥,他才缓缓开口:“回陛下,臣并未擅下军令。”
“人证确凿,玉城守将亲口而言,岂会作假?晟王既身处奉天,不明战况,千里之外擅行兵符之权。乃弃西屏子民于不顾,置两州数万命债为儿戏!”
“陛下圣明,势必严惩不贷。”
“求陛下,为潼州万民作主!”
从玉城回来的知州拭泪膝行,谢延的眼神看地旁人心里发毛
“晟王,你可有话要辩。”
“陛下,臣近来因病卧府,确是未暗传密令。诸位大人这般心急,未尝不是听岔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放肆!”
前首的杨怀仁终于出声,委身道:“陛下息怒。”
后边众人俯身应和:“陛下息怒。”
谢延静默片刻,生出几分仓促的厌恶
“陛下,臣有要事禀奏。”
殿内倏然噤声,杨怀仁得上准,回眸瞥了一眼
“两军交战,百姓负难。”杨怀仁面色不改,接道,“胡奴八部驱使求和,议与大楚划订盟约,盼北野驻军退守饮马河十里之外。两族交好,共营互市。”
“做梦!”
谢延猛地失态,踏出半步
“晟王!”
谢延定在原地,少顷才缓下心神
“陛下,臣求清呈奉舆图。”
他话音未落,便有人把车上的物什抬上前,木筒推启,侍从大开长卷
华英殿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操尺寸之兵,可舆图大展,陡然寒锋毕露
群臣皆愕,天子撑案惊起
“大胆!”
外边的锦衣卫霎那间涌来,将大殿中央团团包围,鞘内尖刀破空而出,却无一人胆敢妄动
谢延置若罔闻,兀自执剑在手,挑开了另一边未展的图卷
谢书善死死盯着他,气地指尖发抖
“听闻百官宴有人奉上千里盛世图,搏得龙颜大悦。”谢延抬剑点在峰起伏峦,冷声道:“臣不过要敬奉雁鸣图卷,望陛下宽谅!”
他倏尔抬眸,毫无顾忌地对上高台至尊,掷地有声:“北野,寸步不让。”
“北野正面伏敌,楚小侯爷不日敛辔北归。“杨怀仁压下眉锋,道,”潼司两州受此重创,不和又当如何?”
谢延仰面直视谢书善,从容道:“当年先祖立业,筑三国鼎立之局面。而后为何瓦解?大楚凭何一统天下?魏虽疲弱,却并非无回寰之机,后割地求和,助彼削己,其亡即在于此。靖乃劲敌,又何亡猝然崩衰?魏相三愬于靖,靖君却惕于我大楚军威而多次避让,其亡则在于君懦。眼下敌兵犯我,岂可下而从魏之愚举,屈作亡靖卑颜。”
“不过退守数里。况互市之法满朝许之。只待陛下明察利弊,来日成传世之功。”杨怀仁几步上前,走入刀剑相围的中间,怒道,“倒是晟主殿下,持凶上殿,罔顾君威,按律当斩。”
“杨氏只手遮天,满朝百官谁不以杨相马首是瞻?“谢延再也藏不住腾开的戾气,“退兵数里就是养虎遗患!轻而易举妄图两军言和?万人血命拿你杨怀仁抵不起!这天下不是杨氏的天下,万里河山乃是百姓的河山。我只要胡奴血债血偿,永离饮马河百年不敢来犯!”
“成何体统!”
谢延握剑的手不住颤抖,他转眸看向谢书善,眼底瞬间变得悲怆难掩
“陛下。”龙吟剑落在雁鸣山脉下逶迤的长河,“镇北侯守了一辈子饮马河,臣不能,也不肯,将师父的脊梁交付他人。”
他眼里盛地都是无声哽咽
谢书善攥紧龙椅的手一顿,五脏六腑犹受锥心之痛。他微微睁大瞳眸,猛地生喷一口鲜血,红染金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