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春卸寒妆,东风意满过廊长。更兼水月,梨白如濯映花浓
一人闲倚朱栏,手执寒剑轻绕指,折光点浮香,水镜微漾。一瓣本散落在水面的梨花,此刻稳稳停驻剑尖上
借着天赐的银华,谢延凝视这瓣花白许久,都未能琢磨出上神的示意,大师的话语回荡耳边
“一如往初。”
“无解。”
“解铃还须系铃人。”
……
已是第三个暮春,他攒的上上签在匣中堆积如山,却从未见效,要找的人是半点消息也没
正值失意,恰起薄风,花瓣顿时无影无踪
谢延自知无趣,收剑入鞘。伸手在木案上摸索好一会儿,指尖触及到冷冽的酒壶,一提,里头是一点不剩
空荡感油然而生,他烦躁地拧紧眉头,竟没留意到身后动静,抬手狠狠将酒壶掷地。随着清脆的声响,青瓷碎片飞溅,险些误伤来人
“诶……这……做什么呢?”
楚津一手不知提着什么,脚下小心翼翼躲开碎瓷,蹙眉不解看去。但瞥见谢延眉眼间的落寞,又住了口
他看不得这人一副寡妇样,却不知从何劝起,只得在对面坐下,默默斟满两盏酒
待甘霖过喉,他才幽幽开口:“这韩洄平日就一闷葫芦,偏这次胜战开了宴席。可我去那坐了半天,也看不出个蹊跷来。他还差人送来两壶酒,道是补的生辰礼……”
说到这,楚津暗暗去瞧谢延脸色
韩洄和谢延不对付这事在军中人尽皆知,前段时日,还因谋略不合而在军帐中争地不可开交,最后落个不欢而散
可如今谢延静静听着,面色不改,甚至端起了酒盏送到唇边
楚津这才继续道:“这是补给你的,其实味道还不错,为价千金的梨花酿呢……”
然而谢延倏地僵住,他睁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楚津,问:“你再说一遍,是什么?”
“啊?梨花酿啊……”楚津明显被他这副模样惊住,“诶……别急啊,还有呢!”
谢延方才急促灌下一口酒,不出所料被呛住了。他现是咳声连连,却匆匆起了身,吓得楚津忙站起来扶人
谢延却猛地挣开楚津的手,脚下生风,撇下赶来的侍从,自顾跑去牵来了马
他心下焦灼,翻身上马,不顾后面人的追喊,扬鞭催马上街。手中力道大到指尖发白,挥出的鞭子如锋利的刃,将月光切的稀碎
三月春夜的风微凉,正合时宜扑面来,醉意荡然无存
还不够……
谢延胸口好似烧着一团火,火势燎原,疼痛彻骨,密密麻麻涌向心头
不知在寒风中穿梭多久,奔疾的马儿终于在那灯火辉煌的宴乐之地前止蹄
他一路无阻入了酒楼大堂,识眼色的掌柜早认出他的身份,连连谄媚献上几句问候,却不得回应
谢延一言不发,从踏入这的第一步起,接着的每一步脚下都似有千钧重。他要维持面色无虞,便不敢再开口
恐是镜花水月,低声可摧
多年来无解的签似乎要在这一刻有了答案,心口那团火亟不可待,恍若下一瞬便要喷薄而出,将自己烧地面目全非
下一瞬,他倏尔停住
大堂中央垒起的瑶台上,乐师玉手拨弦奏华章,高挂的纱幔随着美人妙曼舞姿飞晃。朦胧间,姣好面容若隐若现
谢延目光流转,骤然落在一处。二楼雅间延伸出的阳台上,两道身影被翩飞的帷幔遮掩,隐约难辨
可心中炽热难耐的如潮之火,犹同霎时迎来多年不见的春风,引得火势涨大,却抚平伤痛
他诚求几春的上上签,此刻得解
谢延直立立站在廊上,抬眼望着上方身影。他不确定对面人有没有注意这道灼热的视线,隔着薄纱,彼此都看不清神情
弦乐仙舞不入耳目,那一抹绰约青影被他深刻入骨
楚津此时才赶到,搭着谢延的肩气喘吁吁道:“不是?急地和敌军来犯一样,累死我了……你大半夜急冲冲赶来,就为了和韩洄含情脉脉相对望?”
他顺着谢延的视线,高处长身玉立,一身玄色的人也打量过来,两人恰好对上眼
楚津不自在转过头,觉得哪里不对劲,又一回头看向韩洄身旁。那人将位置间隙把控地极好,任楚津左右张望,也瞧不见脸
韩洄显然留意到此处动静,特意遣了侍从来请。谢延抬手示意侍从退下,收回最后一眼,转身离去
楚津被他这番动作搞得摸不清头脑,亦步亦趋跟着。直至迈过隔离歌舞喧嚣的那道槛,才悄声道:“我见那人身段不低……难绑啊。”
话落,谢延轻嗤一声
楚津不愧是从小摸爬滚打一起玩大的,一个眼神,便可探知到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