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魇费了不少口舌求饶,才让钟离净放过自己的耳朵,别说他修炼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刀枪不入,钟离净照样给他咬出个红印。
疼是不疼了,谢魇还是心有余悸地捂着耳朵。
“阿离好凶,在外人面前一点也不给我留面子。”
钟离净冷哼一声,瞥向远处。
被他咬谢魇那一幕震撼到大跌下巴的云成天等人立时不约而同地别开脸,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们,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钟离净再回头看谢魇,脸色冷冰冰的,眼里余怒还在燃着,好像在说,那也是你活该。
谢魇揉了揉耳朵,不知死活地笑着揽住他,“咬都咬了,别气了。我从没见过阿离这么失态的样子,这个牙印我要一直留着。”
听到这话,钟离净眉头紧锁,目光幽幽看着他。
“那我就撕掉你的耳朵。”
谢魇捂住右耳,冲他眨巴眼睛,“阿离舍得吗?”
钟离净越看他越不顺眼,眉心紧紧皱起来,二话不说甩开他的手,往云成天那边走去。
云成天正琢磨着给众位前辈解开禁制,奈何他修为低,刚恢复了一点灵力不够用,前辈们也不知道怎么解开,见钟离净过来,他很殷勤地迎上来,“多谢前辈出手拿下那两个老不死,不过我这些前辈被困在法阵中出不来,可否请前辈再帮个忙?”
谢魇笑道:“那两个人只是暂时被我困住,以他们的修为要脱困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已经救了你,不在乎多救几个人,不过你也知道,我们为何会答应跟你来这里。”
钟离净对此没有发话,这俨然也是默认的态度。
云成天立马笑道:“知道的!前辈且等着!”他说着回头跑到柱子下,扬声问上面的诸位前辈,“诸位前辈,这二位是进来找钟离彻的,你们被困在此地多年,不是见过云震天来过很多次大狱找钟离彻吗?”
提到钟离彻,那十几名前辈面面相觑,谢魇看他们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倒是似乎有什么迟疑,无所谓地拉上钟离净,作势要走。
“我们是为钟离彻而来,若你们不知道,那我们就走了。”
“且慢!”
这回不等云成天做中间人,其中一名满身狼狈的前辈便急急开口:“我们知道钟离彻大致的方向,就在这座天牢最下面一层!”
他开了口,其他同样被困多年的修士也都不再隐瞒了,其中一位满脸络腮胡的老者沉声说道:“你们是世子带来的,我们没有不信你们的理由。罢了,钟离彻早已是该死之人,云震天留着他不过是为了斩仙录,云震天对我们这些老臣不义,也休怪我等无情了。两位小友,钟离彻便被关在这座地牢的第四层,那里便是云国的大狱,通道入口就在你们身后左侧。”
这云成天竟然还是云国世子,不过这个对钟离净不重要,他闻声回头看去,这第三层看似直接在地下开凿的山洞,洞壁却不见任何通道,但当他用心感受,并不难发现那处确实有灵气波动,这是隐匿法阵。
钟离净下意识看向谢魇,与之视线相对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冷哼一声便别开脸,抬步走到十几根石柱中间。
谢魇笑着摸了摸鼻子,拦住屁颠颠跟上的云成天。
那十几根石柱中间便是困住这十几人的法阵中央,钟离净找到阵眼,看清楚这法阵后眉头皱了皱,而后运起灵力攻向阵眼。
阵眼处初时有过剧烈的反抗,但很快趋于平稳,待片刻,钟离净收起灵力后,整座法阵的光都黯淡下去,被困在石柱上的众人骤然全身一轻,感受到刚被吸走的灵力回流,皆面露惊喜,攒足力气用力一挣,便将束缚周身的血红铁锁挣断。
众人陆续脱困落地时,除了欣喜,便是无措。
“被困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我还有脱困的一天!”
这回谢魇没再阻止,自顾自去找钟离净,云成天便乐颠颠地跑去扶起前辈们,闻言笑道:“我被救时,也没想到会有人敢闯云国天牢,这次多亏了这两位前辈……呃,对了,还不知道两位前辈如何称呼?”
钟离净垂眸打量着被截断灵力后暗淡的法阵,并不多言,谢魇便替他说话,“我是碧霄宗一名普通弟子,名唤谢子陵,而阿离则是我的道侣,你们也能看出来,阿离是一位远海鲛人,你们王后最讨厌的那种。”
提到王后云水姬,云成天臭着一张脸,却说:“鲛人也有不同,云水姬固然可恨,但阿离前辈救了我们,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众前辈纷纷点头,钟离净皱了皱眉,缄默不语。
云成天扶着的那名老者忽而又问:“两位远道而来的小友至此,可是云国出了什么事?”
谢魇心道还真不能小瞧这些老家伙,倒也心情不错地回了一句,“不大好吧,活人生祭邪法盛行,百姓生灵涂炭,云王还大办寿宴。”
众人那份喜色即刻淡了许多。
云成天皱眉道:“云震天和云水姬为了一己私欲修炼斩仙录,根本不将百姓当人看,又将我们这些跟他唱反调的都关起来,还有谁能阻止他们作恶?不过苍天有眼,我们这次出去后,定要闹他一个天翻地覆!”
谢魇看众人都跟着点头,不由挑起眉梢,一个个刚刚解困,灵力还没恢复,就这么精神?
钟离净只道:“我们该走了。”
谢魇点了点头,“今天是云王大寿,趁他现在还没反应过来,你们想走就走吧,告辞。”
云成天冷静下来,神色一正,向二人拱手行礼,“多谢两位前辈相助,若我们这些人还能活着再见,定要正式感激两位前辈一番。”
他扶着的那名老者也道:“天牢法阵镇压下的大狱有九座大阵封印,两位小友千万小心。”
钟离净顿了顿,“我只是截断困住你们的法阵灵力,让你们得已脱困,并未损坏整座天牢的法阵。不过困住你们的法阵只是吸取你们的灵力,并不致命,在你们脱困后,联系法阵的受益者也会有所感应。”
“若要离开,现在就走吧。”
钟离净扔下话,转身就走。
谢魇便跟上他,还回头朝众人摆摆手,当作回应。
众人打算如何他们不管,趁着鬼蜮里那两个老者还没有出来,他们得赶紧找到大狱入口。
而截断第三层困阵灵力后,角落里的隐蔽法阵也随之消失,露出通往地下第四层的通道。
谢魇快走两步追上钟离净,不放心地牵住他的手,自己走在前面探路。钟离净斜他一眼,看起来好像还在生气,但没挣开他。
谢魇好笑,“好阿离,还在气呢?”
钟离净完全不想理他。
往下走的通道昏暗窄小、还很阴冷,谢魇能习惯这种温度,只怕钟离净不喜欢,握着他的手紧了紧,用妖力安抚两颗妖蛋。
钟离净皱眉,“用不着。”
谢魇笑道:“下面煞气很重,给它们吃好就不闹你了。”
钟离净面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跟你一样烦。”
谢魇捏了捏他柔软的手心,很有耐心地笑着看他,“阿离就是喜欢我烦你,不是吗?”他不想听到反驳,于是立马转移话题,“阿离不是多话的人,云成天告诉我们大狱的入口,我们帮他们脱困就是,为何阿离又刻意提到那法阵只是吸取他们的灵力,不会要他们的性命,阿离在想什么?”
钟离净原本气还没消,不想理他的,想了想,说道:“云成天说他们被困、被吸取灵力皆是云水姬所为,但他们修为是不低,可早已被吸干灵力,云水姬却留着他们不杀,就为了每日吸收他们恢复的那点灵力吗?云王修为都在他们之上,还会需要这点灵力?我倒是觉得,云水姬得罪了他们,却不杀他们,有些妇人之仁。”
谢魇思索了下,“也许与法阵联系的人不是云震天,而是修为在他之下的云水姬呢?云国之事,我们初来乍到,一时肯定想不明白。我倒是觉得,放云成天他们出去之后,我们或许还能看到一出好戏。”
钟离净目光幽幽,看戏看戏,整天就知道看戏!
不过云国的事他也没有再深思,两人已经绕着通道走到了天牢的最底层,也就是大狱。
黑暗窄小的通道出口处闪烁着一阵阵微光,底下的灵气波动很明显,还透着一股威慑力很沉重的煞气,钟离净暗自定了定神。
谢魇道:“我先去看看……”
他话还没说完,刚松开的手就被钟离净拉住了,他不得不回头,钟离净没看他,自顾自往通道出口走去,他也只好笑着跟上。
“这么舍不得我?”
“你再烦?”
钟离净自觉屏蔽了他话语的骚扰,走出出口。
谢魇啧了一声,赶紧跟上,自家小坏蛋心思是真难猜,可他还在这,得护好了自家的蛋。
出口外一片阴沉,晦暗洞壁中闪烁着诡谲的亮光,竟是九座交错的封印大阵的灵气波动。
或许是因为云震天常来,这封印阵中留了通道,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四肢被钉上铁链,困在幽暗祭台上,一身煞气溢满大狱。
谢魇问:“他就是钟离彻?”
钟离净也不知道,他也没见过中里彻,索性往那处祭台走去,越靠近法阵,才看到地上密密麻麻地都是用血字描绘的符箓法阵,而祭台上连通四周山壁的锁链上也刻满血红符箓,在法阵闪烁的灵光下十分诡异。
当走到祭台上时,被铁锁吊着的男人还是一动不动,但他身上的煞气却让钟离净眉头紧锁,“这么重的煞气,这就是斩仙录吗?”
不说他,连谢魇都感觉到了几分不适,但被玄元珠镇压在丹田内的螣蛇妖血却在躁动。
他不免多看那束缚在男人四肢上的铁锁一眼,“这铁锁好像也是在吸收他的煞气,莫非他修炼的斩仙录真的是螣蛇留下的秘法?”
钟离净对斩仙录没有兴趣,但也在看着祭台上独特的法阵,“他身上煞气过重,若没有这些锁链镇压,恐怕他早已经自曝身亡。”
谢魇登时淡了对斩仙录的心思,也很想不通,“难道这就是人身修炼斩仙录残卷的弊端?”
钟离净沉默须臾,抬脚走上祭台边缘的台阶,脚下刻着符纹的地板随之发出闪烁的微光。
“阿离!”
谢魇担忧他会出事,急忙跟上。
好在一直走到被困在祭台上的男人身前,钟离净都没有触发法阵,前者好像没有发觉有人到来,垂着头任铁锁吊着,半跪在地上,但钟离净能听到他的呼吸声,看得见他脊背的轻微起伏,确认他是活着的。
“是你吗,钟离彻。”
谢魇谨慎地护在钟离净身侧,闻言忽而失笑。
“阿离也不认得他?”
钟离净双眼定定看着钟离彻,后者依旧没有反应,他失去耐心,索性召出镜灵,只见灵光一闪,镜灵的灵身便现身祭台上。
“主人。”
钟离净看向钟离彻,“钟离彻找到了,你试试看能不能从他的记忆中找到那个人的线索。”
镜灵颔首,挥出一道清润灵力,可灵力刚接触到钟离彻,他便将其撤去了,面露愕然。
“怎么会……”
谢魇每回见到这个镜灵都觉得新奇,见状很是捧场地问:“怎么,是这法阵影响到你了?”
钟离净同样疑惑地看着镜灵,之前最糟糕的状况不外乎被他人禁制阻碍,无法看到更多的线索,但这次镜灵才刚出手就停了。
镜灵很会恢复了无悲无喜的神色,垂眸道:“主人,此人五感都被废了,识海也临近崩溃边缘,元神记忆有损,只怕难以运用造化镜窥视他的过去,而若是用搜魂之法,恐怕一不小心就会引发他的识海自爆。”
如此惨烈,他看向钟离彻时,眼里浮现出几分悲悯,“在过去,他应该经历过不止一次搜魂,所以即便再小心,也很难再承受搜魂之法给他带来的痛苦。主人,他现在听不见、嗅不到气味,也没有办法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