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筋丹。”
女人没有松开手,而是低头打量着她慢慢浮现出血色的脸,语气淡淡:“忍着点,这药效虽烈,却能让你舒展筋骨,不吃这个别说束蛇术,谢娘子,恐怕你连普通的花架子都很难习得。”
额角沁出细密晶莹的汗滴,谢惊秋觉得睫毛似乎都有些湿润,她掀起眸子看着楚聿走出房门,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过一会儿,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眸子。
侍人搬来浴桶,上面漂浮的碎冰在空中幽幽泛着寒气,看起来无比刺骨。
“好了,你们出去吧。”
房门吱呀被关上,回到屋内的女人耳鬓染雪,含笑看着面前咬牙忍耐体内剧痛的谢惊秋,一步一步走近。
谢惊秋的双眸骤然睁大,眸中水色潋滟,顿起涟漪。
她被人一把横抱起来。
“放开我,这不妥当。”
她侧过脸,呼吸喘喘,说出的话也变了调子,显然有些焦急:“......我能走。”
“这时候还顾及什么礼数。”
耳边含笑的声音在这一刻似乎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谢惊秋在浑身密密麻麻的细痛中,咬的唇瓣出血。
直到被人哗啦一把放到木桶里。
半个身子没入水中,和在那奇怪居士家中所泡的药水不同,这水冰凉刺骨,似乎要把她的血液一寸一寸冰冻起来。
乌发骤然铺散在水面,混在其中,海藻般蔓延浮动。
“你出去吧。”谢惊秋握在边沿的手骨节泛白。
楚聿倚在一旁的红柱边,冲她温和说道:“我得看着你,谢顺常,若你出什么事,王上必定降罪。”
谢惊秋闻言,虚弱地掀起眸子看了她一眼。
“你......很奇怪。”
“哦?哪里奇怪?”
谢惊秋水色氤氲,将雪白的下巴没入碎冰中。她的视线淡淡落在楚聿腰间的玄玉上,看着打着转摆弄它的指节,心尖有些奇异的痒意,声音很轻。
“我说不上来。”
楚聿动作温和地把一间藏青长袍放在木桶边沿,眼底内敛光泽:“谢娘子,你衣服湿透了,先穿我的。”
“...好。”
......
夜色朦胧。
体内的疼痛慢慢疏解,灯烛火苗在窗外吹来的冷风中微微晃动,谢惊秋的呼吸终于平稳起来。
她筋疲力尽。
“明日卯时,我在院内等你。”
一闪而过的修长身影在眸底掠过,谢惊秋缓缓抬起眼睫,只看到女人孤寂的背影和逶迤在地上的一角青衣。
她擦去发尾末梢的水滴,迈出浴桶,身体的曲线流畅而秀气,褪去青涩,雪白藕臂也附上了一层薄薄的肌肉。
和少年人不同,眉眼清绝,少了些稚气,反而带上了凌雪般傲人的生机。
谢惊秋拿起一旁被叠好的衣袍,手指陷在柔软棉厚的布料中,鼻端复又涌入一丝淡淡药香。
这个味道......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神色瞬间僵硬,眸光轻轻颤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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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兰,你终于回来了,李某还以为今晚见不到你。”
“怎么是你?”
谢修兰背着药蒌,面无表情踏入医馆,看也没看女人一眼。
低哑的话毫无起伏传来。
“听说你去了柳府,李清,你我之间恩断义绝,但别怪老妇没有好心提醒你,那柳家主,从不是什么慈悲心肠,莫要被她骗了。”
“修兰放心,我晓得。”
李清低笑一声,走到旁边关上医馆的门。
见状,谢修兰蹙眉,语气也重了很多。“你关门做什么!别打扰我做生意!”
“这么晚了,你做的哪门子生意,医鬼不成?”
李清没好气道:“我做事,不用你管。”
也不知是不是这句话中的冷漠和不耐烦实在太过明显,李清看着已经年过半百发鬓泛白的女人眼含笑意地望着她,语气无奈:“修兰,你因为白音的事恨我,我理解,但我今日前来,绝不是来碍你的眼的,是有关于秋儿的事。”
听到熟悉的名字,原本冷漠挑拣草药的人动作一顿,抬起头来,话音轻颤:“她怎么了?”
.
天色慢慢亮起,谢惊秋心不在焉地睁开眼睛,睫毛下的暗影泛着淡淡青黛,显然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
目光定在窗外一点。
正是卯时。
不过一般这个时候,外面惯常传来下人们焚烧药杆的动静,怎么现在什么声音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