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熹茗在军营西边摸索了半天,真的给她找到了一条河。塔国温度较寒照高不少,河流的速度也较为湍急,她尝试着从河水中取出一股流水来,谁料她还没怎么用力,那水便不听话地泼洒在她身上,吓得苍鸣在她脖子附近直打哆嗦,再也不肯带着她飞起来了。
“你就在包里躲着吧,”路熹茗对着苍鸣说,“谢谢你带我来,你好好休息休息,只是能不能请你继续让我隐身着?”
接着,她吃力地把手抬得高高的,试了许多次,终于将湍急的河水搓成了巨型水球。她将水球举过头顶,徒步走回营地,又一股脑朝着人群聚集的地方砸过去。如此行径,她重复了六七次,到最后她的手腕都酸痛得发抖。当晚,军营里的人都吃到了满嘴的泥沙,而他们怎么都想不通为何黄泥水会反反复复从天而降。
更重要的是,他们埋在地下的火器库也被淹透了,他们只好彻夜不眠,将火器从地底搬出,又摸着黑将泥沙清扫出营地,再叹着气把火器损耗写在报表里。
第四日,风原谷的塔国人依旧没有同意开放地下河的迹象。路熹茗觉得自己一定是走了一步错棋,那封信一定没有到达地下城话事人的手里;或者,那个话事人即使看到了,也把她写下的字当成了笑话。
她实在是疲惫不堪,想到自己犯的蠢,只恨不得就这么找个山洞就地长眠下去,等到十年后二十年后再起来,面对一个烂摊子都被人收拾好的世界。
信交出去后的第五日,她又来到了塔国边境,重复起了自己两日前的行为。这次,她带去军营的水球更大了。在她砸了第十个水球下去时,军营里开始有人受不住了。他们不能擅自离开自己的部队,没办法做逃兵,又实在是害怕极了,这些身材魁梧健硕的战士们只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惊慌失措地向着上天拜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路熹茗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目睹了他们逐渐由惊慌变为恼怒,再由恼怒变为恐惧。她将最后一颗水球砸了下去,随后捏着红肿的手腕转身离开了。
第六日的早上,长老会的人忽然告知路熹茗内在的营地大夫们,经过长老会的努力,他们如今总算得到了一条输送地下河水的管道,营地的水资源问题即将得到解决。
第七日的早上,塔国人来了。他们先是用飞天马车带了三十名大夫来到风原谷,等到第八日时,更多的马车便拖着药材、建材和作物种子从那条通商之路来了。
长老会的人议论纷纷,每个人都对塔国忽如其来的示好感到诧异,甚至有人认为塔国人这么狡猾,竟然能够主动送东西,那么代表着他们一定从风原谷中得到了无穷的宝藏,而环亚不管曾被许诺过怎样的好处,都一定比预料之中吃亏百倍。
而营地的人们本就不再信任长老会,如今一来甚至对塔国人产生了莫名的好感,甚至忘了前些日子那些为了自由和公道而死在塔国士兵刀下的同胞们。
路熹茗每当听到有人向她说些诸如“塔国的药材看起来就比环亚的要好”之类的话,总是忍不住感叹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真是个历久弥新的话题。
她在营地里呆了两个月,一直呆到大部分伤者的伤口长出的新皮肤已经可以浸水而不再发炎,此时,长老会的人也陆陆续续走了一半了。这期间她尝试过再次进入地下城去看看兰馨,抱着一丝带着兰馨回到地面上的希望,却没想到她再也进不去那座城了。
那矿道在不知何时被人改造过,如今那本来干燥的通道却笼罩在雨雾之中。路熹茗曾在某个清晨太阳升起之前来到矿道前,却听到深处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而地面也潮湿异常。她刚一靠近,发尾便像河边的芦苇一般竖了起来。她知道她此时正处于一个巨大的电场之中,却依旧心存侥幸,又向前走了几步。
“滋啦”——某种金色的物质飞速闪过她的耳边,接着便是“啪”的一声,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她掀翻在地,又卷着她翻滚着离开了那个矿道。
等到路熹茗回过神来时,她的膝盖和手腕都被摩破皮了,不过人好歹是清醒着的。只是她脖子上的吊坠此时却被甩飞在了十米之外。她支撑起身,蹒跚着来到鱼骨边,却发现吊坠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那鱼骨在她手上,缓缓流淌出白色的浓稠血液,冲下些许黑乎乎的碎屑。
路熹茗赶紧从同样摔在矿道前的药箱里掏出纱布,轻轻为其擦去血渍,又沾了些止血药抹在了鱼骨上。
“谢谢你救了我,苍鸣,”路熹茗抚摸着滚烫鱼骨,有些心疼地呢喃着,“不知道这些药究竟有没有用......”
苍鸣不会说话,只是由鱼骨变回了鱼,静悄悄地躺在她的手心。她莫名想起了天锡城高炉里困着的火神兽,和未曾谋面却被酒精奴役的雷神兽,不知该做出怎样的表情,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你走吧,回家吧,我不想再困着你了,”她对小小的鱼说,“如果你飞不起来,我可以送你回家。只是记得保护好自己,别再让人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