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渺又拒绝了她,用的理由是“长老会不想和塔国人多接触”。路熹茗点点头,对他说了句:“知道了,请您先找同僚处理一下这位先生的遗体吧,顺便帮其他伤者看一下伤势,我去去就来。”
之后,她便拎着药箱开始寻找起穿着米黄色制服的人来。
如果沈渺当真是长老会的人,那他怎么都会碰到认识的人。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那些生命危在旦夕的伤员。
谁知她没走几步,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穿着长老会制服的金凝,此刻正面色沉重地为一名伤者消除记忆。路熹茗走上前去,等她结束流程,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金凝对她的到来感到十分惊讶,但不知为何,她目光中的惊讶竟转变成了虔诚,看得路熹茗怪不自在的。
“你怎么在这里?”路熹茗对她笑了笑,问道。
“经历过爆炸的人,只要一闭上眼睛,爆炸现场的画面就会一遍一遍在他们面前上演,”金凝耷拉着眼角,疲惫地回答她,“我帮他们忘记这一切,他们就能睡个好觉了......否则,失眠加上伤口感染,大家都会撑不下去的。”
“原来如此......”路熹茗心想,如果是她经历过如此的场景,或许也久久无法忘怀吧。相比于失去所有的记忆,和完全失去生命,这二者之间她真的不好权衡,但她绝不会在此刻对人们的选择进行任何程度的审判。
“你呢,你怎么在这里?”金凝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药箱,问的却是关于兰馨的话题,“那个小女孩呢?她还好吗?”
“她选择留下来,同她的父亲一起。”
同路熹茗说话时,金凝的裤脚被躺在地上的一位中年女子拉了拉。她半张脸都被烧伤,简易贴着一张染了黑色烧焦粉末的白纱布,纱布上沁出的都是血。
“大人,什么时候轮到我?”女子哀求着问金凝,“我孩子被炸死了,我是一刻都活不下去了......啊,老天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金凝略带歉意地对路熹茗说了声“等我一下”,随后蹲下身来贴在女子尚且完好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女子听完后捂着脸连连点头,金凝得到同意,便把手放在了女子的额前。
很快,女子便陷入了沉睡。金凝为她掖紧了被子,叹了口气,随后站起身来,问路熹茗:“你是来救治伤者的吧。可是这么多人,你怎么救得过来呢?”
金凝这个问题表面上是在问路熹茗,实则是在问自己。
路熹茗参破了这一点,却压下了与其深入探讨这个问题的欲望,装作没听懂,蹲下身趁中年女子睡熟将她的纱布揭开,用棉球沾了些火酒轻轻给她擦了擦站了焦灰的伤口,边擦边回答道:“我尽力,能救一个是一个,但是在这之前,你能告诉我最近的河流在哪里吗?我,不,所有的伤者都需要干净的水。”
“在原来长乐国和寒照的边境,那条河原本从洛京附近的山流下来,可是已经被改过道,不再向这里流了。”
“寒照东南西北都没有别的河了吗?”她边说着,边恼怒自己为何曾经对寒照的地理条件的知识从不上心,明明魏寻每天都在她身边,她有那么多机会知道。
金凝思索了片刻,摇摇头,道:“西边和北边都是塔国的领土,塔国人现在把守着河流沿岸,不让人接近,东边是海,海水怕是更用不得。山泉倒是有不少,只是那山也成了禁区,长老会也上不上去。”
路熹茗给女子抹了药,重新包上纱布。这次,纱布变得白净了许多。做完这一切后,她抬头问金凝:“哪边的更近一些,塔国的河流,山上的泉,还是长乐的河流?”
“塔国的,只是那边的水比较浑浊,其次就是长乐的。”
路熹茗站起身看了一眼南方,心中有了答案,紧接着走近了金凝两步,小声问她:“那么,你有认识的长老会高层吗?我需要向他们要一些大的盛水容器。”
“你要做什么?”金凝闻言瞪大了眼睛,“长老会已经派人去调水了,只是路途遥远,飞天马车又运不了货,只能走陆路,所以大概需要一周才能往返。”
“来不及,一周太长了,所有人都等不到那个时候,”路熹茗郑重地凝视她的眼睛,斩钉截铁道,“我一天就能来回十趟,这样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