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拍球的孩子们后,街上的人忽然变得多了起来。他们提着木桶或者竹篮,里面装着锤子、扳手,和一两个木制食盒摆在一起,似是刚结束劳作。
其中一两个人穿着兽皮制的衣服,脖子上挂着珠串,高鼻梁深眼窝,看着不似环亚人,路熹茗很少见到外邦人,忍不住抬眼观察了他们一下,谁知与他们对上视线后,她却成了被打量好一阵的那个。
她本不想再偷偷摸摸地走在这里了,但眼看这群人对她的存在越来越疑惑,路熹茗只好加快两步,纵身跳上一座房子的屋顶,隐身起来飞着找那嗣育所。
越向小镇中心靠近,那食物的香气越浓烈。兴许是太饿了,她下意识地向香味来源靠近,却发现那圆顶嗣育所恰好就在炊火部旁边。此时一群成年人正排着队向筐里装食盒,等到竹筐装满后,他们便两两一组抬起筐子搬到嗣育所里。
原本锁上的金属栅门被他们打开一条缝,路熹茗眼馋地看了一眼炊火部飘着热气的炖菜,咽了一口唾沫,随后悄悄跟在了那群人的身后,进到了建筑内部。
那群人凌乱的脚步声在狭窄的楼梯间里回荡着,因此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东西在跟着他们,正一顿一错地发出与他们不同的脚步声来。他们走了三层楼,又穿过了一个长长的走廊,最后在一个大厅前停了下来把竹筐放下,随后各自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聊起了天。
路熹茗透过玻璃向厅里望去,只见里面灯火通明,大概三十多个十岁以下的小朋友们正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地跟着大厅前方的教师模样的人念诵着什么。她很快就发现了兰馨,因为兰馨正在大厅的最尾端罚着站,小脸蛋气鼓鼓的,像是受了许多委屈。
台前的教师看到了窗外送饭的人来了,让小朋友们站起身来,排成一列,依次走出门到外面去拿饭。等到所有人拿完饭坐回自己的座位后,兰馨才被允许出去拿饭。
人多眼杂,路熹茗并不好意思拽住她的手直接带她走,所以一直站在窗边等到孩子们吃完饭。他们身前没有椅子,只能把大大的食盒放在腿上,吃得很不方便,但吃得很快。外面等着的人刚从“炊火部的饭真难吃”这个话题聊到“这群没爹妈的小孩儿也真是可怜”,孩子们就一个个排着队将要么还满着、要么只动了一点的食盒整齐地排放在筐子里了。
唯有兰馨还在不紧不慢地吃着,路熹茗见她好像又要引起“教师”注意,便使了念力将那人面前的椅子弄翻,挡了她走向兰馨的路。女教师“啧”了一声,开始责问起身边的小孩子们到底是谁调皮把椅子弄倒,小孩子们纷纷摇头说“不知道”,有一个甚至被吓得哭了出来,女教师厌恶地扫了那哭着的孩子一眼,走开了。
路熹茗看着那孩子,心疼极了,她想直接走上去骂那女教师,但怕自己的举动又让她迁怒到更多无辜的孩子们,只好作罢,手心却因气愤被自己掐红了。
晚饭后的时间,大伙儿都在自由活动,换了一个别的“教师”带着孩子们玩,刚刚的拘谨和局促氛围瞬间转变成轻松愉悦的,小朋友们的笑声与叫声也大了起来。
兰馨从椅子上走了下来,默默地来到窗边向街道上看去。她看了大约一两分钟,就离开了窗边,来到大厅前方向教师要了两张黄色彩纸走回了自己的位子。或许是在腿上折纸实在不够方便,兰馨盘着腿坐在了窗前的角落里,一个人在热火朝天的氛围中玩了起来。
路熹茗从开着的门进去,径直走向了兰馨。没有人向她们所在的角落投来目光,路熹茗巡视了一圈确认了这一点后,也将兰馨隐身了起来,如此一来,小姑娘就能看见她了。
她蹲下来拍了拍兰馨的肩膀,轻声说道:“兰馨,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兰馨听到路熹茗的声音,惊讶地抬起头来:“路路姐姐!”
路熹茗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伸出手来问她:“走吗?我带你回乐阳。”
小姑娘闻言一愣,放下了手中折出的三角形,目光移向了窗外,又移向了路熹茗,答非所问道:“姐姐,你是生病了吗?为什么脸那么红呀?”
路熹茗下意识摸了摸脸,果然脸部温度挺高,这才想到刚刚自己尝的那一滴酒,就那么小小一滴,且大部分都被她吐了出来,竟然还能如此上头,也难怪路上的人会盯着她看半天了。
兰馨一直注视着她的举动,原本盘着的腿放得直挺挺的,将身体和墙紧紧贴在了一起。
“兰馨,”路熹茗见到小孩子略带逃避的举动,眼中带了些哀伤,“你不想走吗?”
兰馨点了点头,用纤细的手指指着窗外,说道:“从这个窗户向外看,能看到爸爸住的地方,等他腿好以后,我就能天天看到他出门了。”
路熹茗喉头哽咽了半天,依旧无法将那句“你真的想好了吗”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