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够攀登到望秋岭的顶端,即使在如今,马儿虽已能在空中翱翔,但只要它们一旦靠近这座山,也都会被山间强烈波动的气流吓得不敢朝前半步。坊间总有传闻,说那座山是为了镇压什么地底的妖孽而存在的,甚至有人大开脑洞,认为这座山乃环亚的守护之刃,有它在,环亚必能长久的富强下去。
当然,长乐也曾经拥有这把“守护之刃”,至于为何长乐国不再存在,又与这山有没有什么关系,人们却避而不谈。
只有路熹茗知道,那山根本不是连着什么天空,也不是什么代表着好运和安康的守护神。那座峰尖的顶端,实际是一片平坦的大概有三座足球场那么大的沙漠。沙漠里寸草不生,也没有什么固定形态的沙丘长久地伫立在那里——因为这一整片沙漠都是苍鸣的巢穴。而只要它存在的地方,沙子总是流动的。
在她的上一次人生中,她曾在山顶追逐过苍鸣,只不过那时金嬉还在她身边,而如今却只有她一个人。
那时候,世界上忽然出现的神兽们就像是初生的孩童,懵懂又漫无目的地人间游荡着。它们或许并没有任何破坏人类社会的意图,但即使这样,所到之处却总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说是民不聊生确实有些言重,但不管是苍鸣,还是赤擎,抑或是水神兽,只要无心地路过人间,便总会掀翻两三座高楼,烧毁几座工坊,或是淹没几亩农田。
路熹茗曾在各国之间游走,一方面各处发表演说,想要将可能的战争之火掐灭在摇篮里,一方面则试图引导这些神兽,让它们远离人群。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并不是唯一一个尝试引导神兽的人。逐渐有人发现了神兽们的喜好,设下陷阱,抓住它们,让它们为己所用。但这种利用神兽的方式也仅限于水、雷和火神兽。苍鸣根本无人能看得见,玄泣的能力远超出人们的理解范围,至于青谛,大部分人都对催眠能产生的经济价值表示怀疑,也对他人的梦境实在不感兴趣。
或许某一天,有人能突发奇想,把青谛放在水池里圈养起来,再在周边造点小亭子,放点小凳子,当成游玩项目给大家参观,再说上几句“摸摸千年王八头,活到百岁不发愁”之类的话,说不定还能收上来不少钱。可是青谛在岷国,路熹茗,或者说紫璐,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的家园里的,即使她已经放弃了王室身份。
就算不管那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神兽,光是那水、雷和火神兽带来的利益就足以让人垂涎,让人失去理智扭打在一起,即使打到最后能获利的人,永远都只有处于权力顶端的。
回忆起过去,路熹茗不禁自嘲式地轻笑了起来。
怎么不管重来几次,她要解决的问题都是只多不少呢?
她抬起头来,眺望着夕阳下泛着橙红色暖光的望秋岭——一天之中只有黄昏之时,望秋岭才是暖色的——对自己能否登顶一点信心都没有。
即使能登顶,她又该怎么找到,并且抓住这样一个透明的苍鸣呢?
在她看来,有两项近乎于无法完成的任务:留住指尖的沙,圈住发梢的风。
不巧的是,苍鸣既是那沙,又是那风。而她则是需要同时完成两项不可能任务的大傻子。即使她有一个能够容纳天地、密不透风的大口袋,她也不一定能把苍鸣完全装进去。上次她能抓到,也仅仅是因为金嬉能准确找到它的位置,并强行降下雨来,让它被雨丝缠住,大大降低了飞行的速度。
可如今的她却只能祈求天公作美,让沙漠里刚好能下些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