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今早的乐阳城报,”他把一张大概A3尺寸的纸递给她,“你可以看看。”
路熹茗仔细地反复看了两遍,只见这偌大的纸上半张篇幅都在写昨日的烟花庆典,另半张纸在提前征集乐阳书院书画大会的作品。编辑们仅仅在反面一块五六厘米见方的位置写上了关于瘟疫的消息:
“皮草病因酷暑而致传染,严重或可致死亡,请民众做好防暑,注意饮食卫生。若家有患者因病去世,请及时报告稽查司。”
读完后,她总算知道魏寻那复杂的神情究竟因何而起,也没再为难他,叹了口气继续做事去了。
中午过后,张晏的助手送来了两名患者,他们和以往的轻症患者不同,或多或少都已经丧失了长时间下地的能力,但又和路熹茗之前在张晏那里见到有所区别,都还清醒着,交流也挺流畅。
路熹茗和魏寻将他们安置在已经收拾好的床铺上,而秦昭然则是在诊疗室内接待着其他的几位轻症患者。
其中一位女病人盯着端水送药的魏寻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小弟弟,你们这些做大夫的为何都戴着面罩?是歧视我们吗?”
和魏寻相处久了,路熹茗都快忘了这家伙其实相当貌美,即使面罩遮住半张脸也依旧很吸引他人的目光。
等到把水杯放好后,他才笑眯眯地回答道:“不是这样的,戴着面罩可以把瘟疫隔在面罩外,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他人。”
女病人被他温和的话语逗得心情很好,没有再问什么。
躺在另一张床上的男病人咳着嗽评价道:“咳咳......我看这就是你们的想象吧,面罩若是管用,官府早就满乐阳城发面罩了。”
路熹茗没接话,只是对病人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便让他张嘴吃药了,魏寻则在一边蹲着擦拭刚刚病人呕吐造成的污渍。路熹茗即使看不见他的表情,她也知道对方并不想做什么评论。
“你们的家人,他们都还好吗?”路熹茗随口问道。
男病人说:“我们家另外几个都在家里咳嗽,咱没钱给一大家人治病,住在你们这里每天花费少说要几十贝吉吧,一家十口人全住进来,那还得了?我们都是轮流来医馆,住两天看要是不行就回去了,不治了。”
女病人则说:“我丈夫和孩子目前还健康,只是有几个亲戚没熬过去,已经去世了。”
没有拖家带口的路熹茗或许无法深刻体会这两位病人的痛苦,但她知道,他们如果不表现得像现在一样云淡风轻、甚至笑着开玩笑,怕是要被可能面对的灾厄吓到不敢看明天的太阳了。
她不禁又在想,人类到底要演化成什么样,才能不被这小小的、肉眼不可见的病原体击倒。
等到晚上这两位病人都睡下后,路熹茗才对魏寻说出了昨日夜里她冒出的想法。
她在书房里找到了他,翻出寻路笔记,指着他曾写下的“魏寻最想去的世界”,问道:“既然用你的名字代指世界是可以成功的,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设,只要能描述,就一定存在某个对应的世界?”
“这个设想很有趣,”魏寻揉了揉太阳穴,“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去验证它。”
路熹茗看着他的小动作,声音变得轻柔了许多,道:“你是不是头痛?”
“有一点,我好像有些累。”
连着几日动用魔力,又没日没夜地工作,魏寻再年轻的身体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他的眼下出现了细微的乌青,这让她想起了十四年后在马车里当着她的面睡着的他。
她这么一想,眼泪又不受控地掉了下来,于是她仰着脸看向天花板,努力保持声音平稳,道:“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我要是不任性,也不会答应你陪你去探索的。路路,别道歉,这都是我愿意做的。”
“可是......”
魏寻站了起来,从一旁拿出干净的棉球,靠近她,这样即使她仰着头,也必须和他对视了。
他低下头来给她擦泪,边擦边问:“为何你总是为我流泪?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她的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分钟不到,她便又恢复了镇定的神色,平静地回答道:“我那是心疼你。你要是做错了什么,我一定会和你吵架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哭鼻子。”
“也对,路路就是这样的人呀。”他收回棉球,笑得像个小狐狸。
接着,他走到角落里把棉球扔进垃圾篓里,又重新坐了回来,支着下巴看着她,说:“好了,你本来想说什么来着?”
“哦对,我本来想说的是,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作弊?”
“怎么作弊?作什么弊?”
路熹茗眼里闪着光,兴高采烈地描绘着她不靠谱的想法:“我们可以去到瘟疫已经解决的世界,从那里寻求解决瘟疫的方法。如果文字能描述出我们现在正在经历的,再写出我们现有的医疗条件,说不定能匹配到和我们相似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