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阐述完想法后,魏寻也跟着兴奋了起来,立刻把笔和本子递给路熹茗。
而她是这么拒绝的:“明天再说吧。你累了,该去睡了。你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也累病了,我可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你。”
第二天,路熹茗胆战心惊地盯着那两个住院的病人看了许久,发现他们的情况并没有恶化,至少表面上看来如此,不禁松了一口气。
这期间,两位病人一直在找机会和她聊天,但路熹茗却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要说太多,或是聊得太深入,因为她怕等到他们真的培养出类似友谊的情感后,她就再也没办法接受他们的忽然离去。
短短两周时间,人们的脸上便少了许多欢乐的神情。路熹茗下午去城中心买东西的时候,发现街上许多店都关了门,而那卖糖葫芦的店也不开了,不知店主是染疫,还是单纯不想做生意了,路熹茗只好在内心默默为他,也默默为乐阳的所有人祈祷着。
事情的发展虽然有让人悲伤的那面,但总会有其好的那一面。或许是张晏在医疗界做足了宣传,她不再是路上唯一一个戴面罩的人。虽然依旧是少数,但每隔几十米,她便能看到零星几个戴着面罩经过的行人。
等守到那两位患者睡下之后,她和魏寻才有空继续探讨昨夜的话题。
“你用魔力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受?”她打开寻路笔记问道。
魏寻思索了片刻,回答道:“会有一瞬间力气被抽空的感觉,但过一会儿就好了。”
“你有算过你的身体最多能承受你去几个世界吗?”
“这还真没算过,我同一天内最多只去过四个世界,”他支着下巴对她笑,“何况,我一般也不会把自己逼到力竭的程度,不然晕过去谁管我?”
路熹茗点点头,道:“好,那我们也约定一下,我们每一次尝试,最多去四个世界。四个去完之后,我们就结束探索。”
她怎么说的,魏寻就怎么听的,只要不与他的原则冲突,他向来很听她的。
在魏寻期待的目光中,路熹茗于笔记本上写下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与魏寻和路熹茗所在世界相似的世界,那里有一座叫乐阳的城市,刚经历了一场瘟疫,并成功度过了瘟疫期。”
与她设想的并不相同,即使是这样一句看起来指向性很明确的话,也依旧连接了四五个世界的门。他们只好再次选择了离他们最近的那一扇门,跳了进去。
一股烧焦的气息夹杂着漫天的尘埃,让还没睁眼的路熹茗接连打了数个喷嚏。魏寻比她先睁开眼,却在看到这个世界的瞬间被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这个城市到底是不是乐阳呢?曾经熙熙攘攘的街道现在空无一人,阳光透过灰尘弥漫的空气,投下昏黄的光,照亮了街角的断壁残垣。一场不知从何时开始、又持续了多久的大火,把这城里的一切有机物烧成了碳。
路熹茗只呆了几秒钟,便开始向街道的两侧跑去。那些商铺被烧得只剩下了焦黑的外壳,和一触即碎的内里,可她还是想寻找些生命存在、抑或消失的痕迹。
她确实找到了生命消失的证明。在走完两个街区后,那里有片居民区,此刻已经变成了墓群。人们被烧得面目全非,即使是他们最亲近的人,也断然无法通过那些碳骨架认出最爱的他们来。
她也找到了生命还存在的证明。苍蝇和蟑螂时不时出现在角落里,也时不时直接出现在大路上。它们没什么智慧,却似乎也因没什么智慧而活得很顽强。
魏寻跟了过来,颤抖着声音向路熹茗道歉:“对不起路路,一定是我的魔力出错了,一定是的......不该是这样的......”
路熹茗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样的场面。若是某天她和魏寻所住的乐阳变成了这样,那她一定会心碎。可他们世界里的乐阳,目前看来还依旧充满了生机,这让她竟产生一丝不该有的庆幸。
她抱住了满眼无措的少年,仰起脸对他说:“不是你的问题,我写的是‘成功度过瘟疫期’,可我忘了写是‘人们成功度过’了。如果这座城,是以消灭了所有活人为代价而度过的瘟疫期,那也是有可能的。只是......”
她顿了顿,吸了吸鼻子,把头埋在对方的肩上,又缓缓继续说道:“只是这样牺牲所有人,我并不觉得是对的。我也不希望这会是乐阳的未来。”
少年左手紧紧回搂住她,右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无力又机械地重复着:“不会的,不会的......不会这样的......”
在这样绝望的场景下,唯一的两个活人,似乎不紧紧依偎在一起便会被分散着卷入尘埃里、消失在风中,随后再也认不出彼此。
等回到昭然医馆的书房后,他们用了许久才平复内心的动荡不安。
路熹茗在写第二句话的时候,手都在发抖,她已经开始质问自己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以及,他们这么做究竟对不对。她甚至怀疑,她想要的未来,似乎已经在向她标价了,只不过这代价是延期支付的,目前的她还看不到,也看不出来。
她的第二句话是这样的:“与魏寻和路熹茗所在世界相似的世界,那里有一座叫乐阳的城市,刚经历了一场瘟疫,并成功找到了对抗瘟疫的药,那里的人们最终战胜了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