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把病原体带到别的世界去。那里的人们或许也会因此生病。”路熹茗说。
魏寻挑了下眉,学着她的话回复道:“做事情要考虑后果,是吗?”
但其实如果真的要东考虑一下西考虑一下,很多事情就根本做不起来了。
他见路熹茗一筹莫展的样子,便安慰她:“你要是真的担心,那我们去的时候多带些火酒,用完那实验室便给他们消毒,不就好了?”
正当他俩依旧无法达成一致意见时,一个雍容闲雅但走路带风的男子出现在了医馆的院子里。
他约莫三十岁上下,两侧的头发被编了起来缠在脑后,穿着一身墨绿色的缎面长衫,领口和袖口系了一圈五彩丝,腰间别着一串玉石,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路熹茗还是第一次在环亚见到这样的打扮,不禁多看了几眼。魏寻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见到他的着装后也愣了一下。
那男子感受到两人投来的视线,侧过身来向树下的他们打了个招呼,又笑着问:“秦昭然大夫在吗?”
魏寻首先开了口:“秦大夫在诊疗室里,但诊疗室里多半是染了瘟疫的病人,先生您要是有呕吐腹泻发烧这样的症状可以去诊疗室里找他,若是没有,还请先去客厅里坐一会儿,我叫他出来。”
“不,我没有那样的症状,还得劳烦二位为我叫一下秦大夫了。”
即使条件简陋,他们还是尽力把可能的染疫患者和一般患者分开,避免交叉感染。
路熹茗把装了脏毛巾的袋子拿回自己的房间,又用火酒消毒了自己的手和胳膊,才去到客厅给那位客人倒茶。
她虽努力把视线集中在茶杯上,却不自觉地又向那男子瞟去。或许是因为年龄相仿、气质也有些相似,这人让她想起了十四年后的魏寻,和她第一次在岳溪见到他时的场景,不禁有些恍惚。
等她把茶倒好后,秦昭然也走了进来。
“秦大夫,您好,我叫莫逸,”那男子上来就大方地自报家门,“来自翠林,特意前来为我的夫人求医。”
“翠林,那不是在南疆吗?怎么找到乐阳来了?”秦昭然有些好奇。
“我前日拜访我一个画家朋友时,正好碰到他的学生,是他推荐我来的。”
画家朋友,那或许就是吴秩和他的老师了,路熹茗心想。
他们寒暄完后,路熹茗还是不见魏寻的踪迹,猜到他大概是接替秦昭然留在诊疗室里了,便打算出去找他,却被秦昭然叫住。
他对男子微笑道:“若您是为了您的夫人来的,我这个徒弟或许比我更擅长应对这样的情况。您不介意她留下吧?”
莫逸笑着摇了摇头,邀请路熹茗坐下,接着,他便开始讲述起他夫人的病情来。
“即使是在六月天里,她也总是会冻到发抖,浑身冰凉,甚至会冷到晕厥。我们家里找遍了翠林的大夫,他们都说这是种寒症,我们按着寻常寒症来给她治疗,却没有任何起色。”
秦昭然问:“她这样的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多久发作一次?”
“书予她十六岁开始便有这样的症状了,只是那时我还没认识她。她有将水冻结成冰的能力,或许是这样的魔力让她一直受到寒症侵扰。我们结婚后的头几年里,她一年大概会发作一两次,但都是在秋冬季节。大概是两年前,她的寒症开始频繁发作,一个月便发病两三次,不分季节。”
“她现在在吃什么药?”
“象夷草和红谷搭配在一起熬的汤药,每日一次。加了雾晴花的驱寒丸,每日三次。每顿饭的菜里也都加了姜和参。”
“确实奇怪,按道理来说,不应该一点作用都不起啊......”
话题进行到这里,路熹茗忽然反应过来莫逸好像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她“啊”地小声惊呼了一下,略带歉意地插嘴道:“抱歉,我想问一下,您夫人是姓简吗?”
“对,”莫逸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她,“你认识我夫人吗?”
路熹茗摆了摆手,腼腆地说:“我单方面认识她,我之前读过她的文章,她很有才华。”
“看来是我不够了解她,”莫逸脸上的神采黯淡了些,“我竟不知她发过什么文章。她平日里总是很安静,一开始与我交流还多些,但两年前开始变得沉默了。”
他不知道也正常,或许如今的简书予根本没有开始写书。但丈夫和妻子之间互相不清楚、不理解对方的事业,貌似也不是什么罕见事。
“请问,两年前您夫人发生了什么?”秦昭然问。
“两年前,我们家搬到一条河边的山上,从那开始,她便好像发现了那河的秘密似的,天天都要往河边跑,还不让人跟着。每次我想跟着她,她都要同我吵架。”
“兴许是这条河与她的体质产生了冲突,”秦昭然推测道,“我们曾经的客户中也有这种换了新居后身体不适的例子。”
“我提出过搬家,只要她身子能好,折腾些根本没关系,但她不愿意。有一次,我实在是好奇她到底要去河边做什么,就远远地在半山腰往河边看,才发现她居然是在尝试冻结那条河流。”
路熹茗听到这里,目瞪口呆,凭一己之力冻结一整条不停流动的河,怕不是和精卫填海、愚公移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于是她的好奇心又翻腾了起来,忙不迭地问:“她为什么要冻结那河流?在此之前,她尝试冻结别的河流了吗?”
“我那一次没忍住,跑去了河边问她。她见我出现,立刻把面前的冰推开,让它们飘到下游去。最后,她终于愿意告诉我她对那条河情有独钟的原因了。她说,那条河里写着历史。而这是其他的河流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