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路熹茗的脑海里都是魏寻写药方时低垂的睫毛和骨节分明的手指,和他的那句“不能放弃自己”。
她好像根本没办法让自己远离这样一个敞亮积极又认真的人。
她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踩着青石板上的月光,把月光踩碎。可月亮在地面上的投影仅仅破碎了一小下,便又恢复原来的完整宁静。
站定后,她伸出手来,卷成一个环,透过环去望月亮。这下,她便短暂拥有了一个盛放着月亮的匣子。
而她一放下手,月亮便又不再属于她了。
魏寻在她身边,观察了许久她的行为,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很喜欢月亮吗?”
“是啊,”路熹茗笑着点点头,“温和又稳定,不管经历多少次缺憾,总能变回它原本的圆。”
“是吗?”魏寻笑得眉眼如柳叶,“我倒更喜欢太阳,炽热又强烈,源源不断地照亮着大地。”
路熹茗挑挑眉,道:“太阳强烈起来可真能把人热死的,月亮就不会。”
“可月亮的光都来源于太阳。”他说。
“可人永远无法直视太阳,却总能长久地注视着月亮。”她回。
“哈哈,日月要是听到我们这番言论,怕是要笑我们轻狂了。”
路熹茗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坦然地说:“有什么关系嘛,他们很难一起听到的,我们最多就是被其中的一个嘲笑。”
魏寻却指了指天说:“谁说的,他们都在,只是我们很难同时看到而已。”
这两个年轻人在秦昭然身后聊着纯真的天,秦昭然则在前面嘴角噙着笑听着他们的对白。
回到医馆后,路熹茗本来都已经睡下了,却在起夜的时候看到了书房里依旧亮着的灯光。
魏寻正伏在案前认真书写着什么。
路熹茗在窗边凝视着他,他感受到了视线,抬起了头,朝她笑了一下。
“你怎么从小就熬夜?”路熹茗边走进书房边问。
“你这话说的,仿佛是见过长大后的我一样,”魏寻放下笔,给她拉开椅子邀请她坐下,“怎么,你是特意回到过去来拯救还未入歧途的我吗?”
“是啊是啊,”路熹茗见他思维如此敏捷,放弃否认这一事实,干脆胡诌起来,“你那时候可是混世大魔王呢。”
“哦?”他皱起了眉头,问出了路熹茗意想不到的一句话,“所以,你那时候是不在了吗?”
“啊?你为什么这么认为?”她疑惑地问。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略带哀伤地说道:“有路路你在,我怎么会变成大魔王呢?”
“我即使不在了,你也不会变成大魔王的,”路熹茗摇了摇头,“你本性善良,做不出那样的事来。”
他笑了,笑得有些狡猾。
“那可不一定,你可别小瞧你对我的影响。”
“如果被我影响的你,要是还想做魔王,我可要伤心了,那是对我的否定。”路熹茗捂着胸口佯装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路路,对你来说,什么是正途呢?”他问。
“我也不清楚,每个不同的角色都要承担不同的责任,他们的正途都不一样吧,”路熹茗托着下巴仔细思忖道,“但至少得给身边的人带来一些好的影响吧,就像你说的,总不能用恨的眼光看待世界。”
“看来我也对你产生了影响呢。”
路熹茗点点头,又问:“你在写什么?”
他淡然地笑着说:“一些出诊日志,还有日记,都是些琐碎的东西,你不会喜欢的。”
“谁说我不喜欢的?”她斜着眼问。
“你若是喜欢,每天坐在这里的就不会只有我了。”魏寻摊开双手,老老实实地回答她。
“你倒是挺了解我。我可以看看吗?”路熹茗指了指他正在写的东西。
“不可以,”魏寻笑着把笔记本合了起来,“给你看了我就完了。”
路熹茗心道孩子长大了,应该尊重他的隐私,嘴上却调笑道:“哦?魏大夫的日记里面怕是有天大的秘密啊。”
“以后有机会自然会给你看的,”他把笔记本放在带锁的抽屉里,又把抽屉锁上了,随即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好了,该去睡觉了。”
路熹茗拽住他的衣角,问:“你今天说讨厌我‘这一点’,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哪一点。”
他转过身来看向路熹茗,喃喃道:“我不是真的讨厌你,我只是对无法帮上你的自己感到厌恶。”
“不要厌恶你自己,我会心痛的,”路熹茗真诚地说,“你已经帮了我许多许多,这些我都记得,会一直记得。”
“你呀,真的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他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你没有那么理智,而是能向我撒娇、向我寻求帮助,让我保护你,那会是怎样的情形?”
路熹茗惊呼道:“原来你喜欢那样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魏寻有些无语,“我的意思是我想要你多依赖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