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次羽毛受到的只有引力,而没有来自于路熹茗的魔力。
她就像汇言堂的段施一样,突然间失去了习以为常的能力。而她对“改变过去”的尝试,自然而然只能破灭在萌芽阶段。
金嬉见她低下头来,神色很是挫败,安抚道:“赤擎做不到这一点,我敢肯定,它无法抹去人与生俱来的能力。”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路熹茗心力交瘁,有气无力地问道。
金嬉又一次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或许有别的原因。”
第二天,当等在客栈一楼的楚渊见到路熹茗时,很自然地被她的黑眼圈和凌乱的短发吓到了。在此之前,路熹茗见到他都是戴着帽子的,可如今,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毕竟在环亚,没有什么比“没有魔力”本身更让人难过了,而外貌什么的,和她对未来的恐惧相比,是件多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路熹茗坐到了楚渊对面,拿起一个包子掰开,是她喜欢的豆腐馅。但她看着被沁透红油的包子皮,和里面饱满的馅儿,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叹了口气,把包子放下,抬眼却发现楚渊一直在盯着她看。
他小声但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
路熹茗扯了扯嘴角,摆出一副笑脸,同样压低声音回答道:“现在,我们是同类了。”
“我没办法实体化了,我也没办法操纵羽毛了,简而言之,我现在和你一样,没有魔力。老楚啊,”路熹茗抬起头来,望着天花板嵌满夜灵石的灯,努力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要不我们现在自觉点,直接出发去风原谷吧,也省得被其他人举报了被抓过去。”
可她眼角翻红,眼眶里亮晶晶的,根本不是表面上那般不在乎。她没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才短短几个月,就已经被这里的价值观规训了。
楚渊眉头紧皱,沉吟片刻,道:“你先别着急,风原谷可不是什么说去就能去的地方。你和金嬉,搞清楚魔力突然消失的原因了吗?”
路熹茗摇摇头,说:“我原以为是和赤擎有关,但金嬉告诉我,赤擎无法消除人的魔力。”
金嬉见她似乎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急忙插嘴道:“我说的明明是,它无法抹去与生俱来的能力。”
路熹茗对它说话只说一半、还要故作玄虚的姿态很是不爽。更何况,她略带自私地想到,在可能的情况下,若不是金嬉让她去救赤擎,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终于,她从昨晚攒到现在的不爽终于伴随着内心的恐惧爆发出来,冲着口袋里变成松鼠的金嬉低声发怒道:“那你倒是解释一下这句话呀,什么叫与生俱来?林梦洋的能力不是与生俱来的吗?”
这回,金嬉又不说话了,瑟缩在路熹茗的口袋里发呆。
路熹茗见它没有反应,更生气了,捏紧拳头问道:“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楚渊伸出手来,拍了拍路熹茗的肩膀,又指了指周围。路熹茗回过神来,发现人们都盯着他们这一桌吃着瓜,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句话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他见路熹茗情绪稍稍稳定下来,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既然没有证据表明这件事和赤擎有着直接关系,那不如也考虑考虑别的可能性?比如,你魔力的消失,会不会和汇言堂魔力的集体消失也有关?”
听到楚渊的话后,路熹茗愣住了。她确实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或者说,她都快忘了汇言堂这码事了。经历过昨天那场差点让她没命的大火后,路熹茗把她来天锡城的最重要任务抛到脑后了。
可为什么汇言堂的事情也会让她受影响呢?难不成,这“魔力消失”像是传染病一般,只要和已经染上的人接触过就会被感染?这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些。
若真是那样,岂不是没几天,这环亚国的人都会变成没有魔力的了?
“老楚,”路熹茗喃喃问道,“你说,汇言堂的一百多位翻译,要是无法恢复魔力,会被送到风原谷吗?”
她默默地想,要是环亚国从此之后没有人再有魔力了,说不定也是个好事情,那样就不会有“晶芯”和“石芯”的对立了。
楚渊有些迷惑,他不知为何,这短短的对话里,路熹茗已经提到两次“风原谷”了。于是他说道:“你好像很在意风原谷......”
他抿了抿唇,低垂着眼眸,轻声继续道:“有没有魔力根本不是问题的核心。即使没有风原谷,也会有火原谷、水原谷。只要有歧视在,这世界上就总有一块土地用来掩埋人们歧视的根源。”
而路熹茗的心,在他云淡风轻地说着沉重的话题之时,狠狠地揪了一下。她猛然发现,眼前的这个人,已经躲在环亚的系统性歧视下,戴着面具进行了长达十二年的角色扮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