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郁黎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垂着手站在原地,并未察觉这样侵犯意味十足的动作有任何不妥。
世界仿佛陷入沉寂的静止状态,大脑也持续停摆,郁黎定定地望着靳一笛的眼睛,没有能力去分析那些接连闪过的,他看不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自以为漫长的时间其实不过刹那,听觉最先恢复,捕捉到紊乱的呼吸和刘籍分贝颇高的嚷嚷。
“哎哎哎!”反应还算快的刘籍上前分开两人,把郁黎半护在身后,使劲捶了靳一笛一下,“你干嘛呢?几天不见上来就要对师弟动手啊?”
“没事儿吧?”刘籍担心地回头,看到郁黎下颌两侧被掐出的红痕,对着靳一笛面前的空气挥了两拳,“小黎怎么你了?把人家抓成这样?”
靳一笛的眼神逐渐清明,如梦初醒般地,推开刘籍,跨到郁黎面前。
“抱歉。”他抬手,想要触碰郁黎,却害怕自己再没轻没重,给对方造成伤害。
让他控制不住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面前,可情绪反倒平静下来,靳一笛没再说话,凝视着耷拉着脑袋,不知在委屈还是生气的人。
半天等不到后文,郁黎抬头,看了看旁边不敢轻举妄动的两位同门和面前快要再次入定的靳一笛,叹了口气,主动上前半步,用手背贴贴靳一笛的额头。
说来也怪,被死对头无缘无故地暴力袭击,放在以前他早就炸了毛,撸起袖子和靳一笛大战八百回合。
可今天,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担心对方身体和精神出了问题。
自己可真是个善良有担当的好青年!郁黎很快地让逻辑自洽,用另一只手探自己额头的温度。
“不烧啊。”他围着靳一笛绕了半圈,疑惑发问,“你最近精神压力太大,出幻觉了?还是突然梦游,没醒过来啊?”
“没事。”靳一笛随口糊弄过去,转身给三人找拖鞋,“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担心你啊。”薛珍铌始终站在郁黎旁边,一边防着靳一笛再次发癫,一边近距离观察两人的神态。
以前看过的各种小说片段闪过脑海,电光火石间,她觉得自己隐约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之前靳博是不是说过他快谈恋爱了?
靳博喜欢小黎师弟?小黎师弟把靳博给拒绝了?
怪不得那天在办公室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怕不是表白失败的第一现场!
“嘶……”薛珍铌思考得太过投入,忍不住倒吸凉气,挑着眉打量郁黎。
她对靳一笛喜欢男生这件事毫不意外,只是这个师弟,看起来也不像很直的样子啊?
所以为什么拒绝靳博?怕两人在同一师门,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分手太尴尬?
可是她觉得靳博和小黎师弟蛮般配的诶!薛珍铌压住疯狂上扬的唇角,决定适当发挥助攻作用。
“看看你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开口数落靳一笛,随后故意把话题往郁黎身上引,“老李还让你带小黎呢,你这么旷工,让师弟怎么办啊?”
“珍铌!”完全游离在真相外的刘籍急吼吼打岔,“靳博都这样了,你还说那些不重要的!”
“师弟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好好修养!”他扶着靳一笛的胳膊,破有担当地拍拍胸脯,“小黎师弟有我照顾,没问题的!”
作为大师兄,他当然要扛起李门的重任!刘籍心潮澎湃,昂首等待师弟师妹们投来羡慕的目光。
可想象中的感谢和夸赞并没有到来,反倒是后脖颈阵阵发凉,刘籍不明所以地转头,视线依次扫过杀意浓重的靳一笛、满脸玩味的薛珍铌和无语的郁黎。
“你倒是想得美。”把靳一笛一晃而过的凶狠表情尽收眼底的薛珍铌火上浇油,“我可是看见了,靳博不在这几天,另外几个师门的博士上厕所频率大大提高,每次路过咱们办公室门口都故意减速,往小黎师弟的座位上看。”
“厉害啊。”刘籍被成功带偏,竖起拇指,“不愧是开组会时热衷于统计每个人说了多少个‘然后’的人,你该转专业去统计那边!”
“不过,小黎师弟真的有这么抢手?那岂不是可以把师弟送出去联姻?”
“咱们学院不是鼓励不同师门进行学术联谊吗?”薛珍铌接过刘籍的话,摆出认真的神态,摸着下巴,好像真的在替郁黎做打算,“我看隔壁那个校草博士就不错,高富帅,学术方面也很强,最关键的是对咱们小黎确实有那个意思,已经私下找我要过小黎的微信了。”
“啊?”郁黎完全不知道薛珍铌说得是什么时候的事,连连摆手,支支吾吾地推拒“这,这不好吧?”
“哪不好?”薛珍铌自然地把靳一笛拉入对话,试探对方的态度,“靳博,你说说,这样好不好?”
“好个屁。”靳一笛本来牙根泛酸,但听到郁黎拒绝意味明显的话,再次想起自己两次还没开始就被强行结束的暗恋。
一腔醋意变成心痛和生气,他不愿再和三人废话,想要把自己重新关进书房。
刚转过身,没等迈步,手腕便被一团柔软的温热轻轻箍住。
拉扯的力道轻如羽毛,但在名为“喜欢”的杠杆加持下,继续逃避的心思被轻而易举地撬动。
没出息。靳一笛暗骂自己,深吸口气,闭了闭眼,重新面向三人。
他视线状似平常地落在郁黎身上:“干嘛?”
探望行动的主谋薛珍铌迟迟没有出声,郁黎顶不住过分直白的凝视,硬着头皮发出邀请:“眼看着到吃饭时间,不如我们一起出去吃个晚饭,顺便散心?”
拒绝的话刚到舌尖,反应更快一步的薛珍铌和刘籍便行动起来,一左一右押犯人似的把靳一笛扔进洗手间,下达十分钟后出发的命令。
吃就吃吧。靳一笛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抹掉脸颊的水珠。
他和郁黎至少还要相处三年,整天在同一个办公室,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不能一直躲着。
从现在开始练习脱敏,不做情绪的傀儡。靳一笛扔掉被攥成一团的擦脸巾,走出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