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安猛然一松被褥,大喘一气。
腿夹被面轻蹭,柔滑的触感透过她泛软的两条腿传上来,有如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不敢睁眼,只收紧了手臂,将那团卷得凌乱的被褥抱住。
其实那个梦到对视时,自己就惊醒了,再没什么多出来能幻想的东西,可每每想到那双美目,祝卿安总是心有激荡,她想自己对师尊不应当这样的。
不应当……
心存妄念。
祝卿安翻过身,手臂搭在眼帘上,身子还有点发软。
她许久未敢想过这些东西了,自那次梦后,自己总会回避零星冒出来的一丝丝不同于孺慕之情的念想。
可今日徒然看到那些……那些东西,太过直击心灵,直让她到现在都乱糟糟的。
心乱,人也乱。
不能想了,她拍拍自己脸颊,一扯被褥将自个盖得严实,闭目就要入睡。
屋内安静,但没点香。
客栈向来如此,为了防止那些修士不喜,从来是以干净简洁为主,不过安了香炉,若有客人需要,可以自带点上。
没有朝眠峰那熟悉温润的檀香在侧,祝卿安躺了不知多久,终于……
还是掀开了被子,烦闷坐起来。
她自认为是念自家峰上的床,念自家峰上的香,多不适应,也不愿意去想根源——她的师尊不在。
无事又难眠,祝卿安下了地,将屋里琉璃灯点上,还推开窗,试图透进些凉气清醒。
但蓬莱果真是九州最南之地,如此深夜,暑气都不曾消散,喧闹夹杂着热浪自窗外涌入,绢布一般蒙了她满面,直让人呼吸不畅。
祝卿安默默又将窗户关上了。
她如今着一单薄内衫也不觉冷,上清宗虽说也南,但终究山高,出世间又满天水幕,到了夜里还是偏凉,需得多披件外衫。
不过自己这身火灵根丝毫不惧,所以披上外衫的从来只有师尊罢了。
想着想着那女人的身影又闯进脑海,祝卿安微僵,摇摇头挥散那张泛笑的脸,挪回了床榻上,从镯子里取出一本泛黄书籍来。
这就是师尊传于她那本修炼法门,祝卿安随意翻开,除却开头那几页苍劲大气的功法心咒,往后便是些细密的娟秀小字,已是写了有四五页左右。
——都是她这些年补记的心得。
不错,她真是接下了师尊的衣钵,把这后面的修行体悟给慢慢补上了。
祝卿安想既然睡不着,那不若打坐,她能如此之快直追金丹,除却天赋外,还有便是从不懈怠的修炼,只消是白日不用去学堂,她便会在峰上找一处地方打坐,去了学堂不需听的课业,她也一并用来修炼。
这般模样被边临抱怨过许多次,说她如此用功被自家长老看在眼里,晚上回去又要催自己修炼。
祝卿安也只是笑笑,心底暗藏了些羡慕。
越尔就从不会催促她,当然,也不会教她。
黄页在玉白指尖翻过,银发姑娘盘腿坐着,沉静重温,她看得慢而细,渐渐消磨了大半夜,大抵是过了许久,祝卿安终于生了些倦意,小小打过一个呵欠,打算再看一小段便睡。
她揉着眼往后翻,忽指尖一顿。
困意飞散。
只见那整齐小字旁,用红墨斜扫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悟性不错。
是越尔的字迹。
祝卿安木木看着那道批阅,心头又簌簌纷飞出许多回忆来。
她能一眼认出这是谁人所写,归因于她画符全是由师尊教授。
那女人的确不曾教她修炼,但符箓一道似乎从不藏私,教她时分外仔细。
祝卿安抚了抚那处红墨。
她画符的能力实在是差,本来没修炼时还能画的有模有样,等修炼后需往符中注入灵力,自己总不得要领,那制作出来的东西可谓是一塌糊涂,今日是运笔力道大小不一,明日便是一笔错笔笔错。
越尔倒不会骂她,只是轻轻嘲笑一句,“看来徒儿也有做鬼修的天赋。”
这是在讽她画的像鬼画符。
祝卿安忽然在这清净屋子里冷不丁笑出一声。
莫名的……想起来自己当初画的确实难以入眼。
而后又收了声。
默默垂下眼,她自然知晓自个天赋极差。
那时轻易便被越尔这一句话刺得难过,怀疑起自己来,半夜爬下床都要悄悄练笔。
幸得她是火灵根,心念一动身旁便能点起道火光,幽幽伴在身侧照亮案几。
祝卿安抿了抿唇。
真正画出点起色还是在那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