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这厢乱糟糟,定北军则是养精蓄锐,后续还得到各方增援,已然是兵强马壮,蓄势待发。
钟离淮乘着淮江冰厚,率兵渡江,直冲金州。金州守军被丘林栖借故调回上京,以致定北军过镜十分迅捷,大军直抵上京,将其团团围住,求援的声音出不去,自是孤立无援。
那木措虽然领着那木铁骑,但从未上过战场,只是靠着那木家的积累啃老本,虽有几分精明,但一旦碰上生死大事,定是怂得不能再怂。急得在府中打转,瓷瓶玉器摔了一地。
门外的管家候在门外,听得心惊肉颤,生怕家主将自己给请进去。
可怕什么就来什么。
“你给我滚进来。”那木措发泄完,重重坐在堂椅上,目光沉沉地盯着窗外,白胖的食指向着门外微微晃动。
管家踮着脚尖,掠过碎片,正想挑一处空地跪下。
谁知这举动却是刺激了那木措脆弱的神经,红着眼,讥诮出声,“怎么?你是觉着你比这满地的宝贝矜贵不成?”
管家“扑通”跪在地上,碎瓷碾破皮肉,嵌进肉里,直抵着白骨,可他顾不得疼,俯下身,身子颤颤,“小人不敢,小人知错,求家主饶过小人,大事要紧,若因小人错过要事,小人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就。”
那木措挪动肥胖的身子,累得喘几口气,“去!将栖儿给我请过来,我得好好问问,金州的守军怎么会跑来上京,来了也就算了,偏偏被调到山沟沟里头打杀山匪。而且……这上京何时多了山匪,且哪家的山匪敢在皇城重地安营扎寨,真是……胆大妄为……”
管家忙忙称是,也管不得踩到锐物,忙忙退下了。
驾着马车,匆匆前往东宫。还未来得禀报,便有宫人等候多时,将他领了进去。
丘林栖的寝殿不似平常富贵人家的哥儿小姐的那般雅致讲究,反倒是简单木讷,只摆了些实用的物件儿,外人一瞧,只会觉得这皇子果然如传闻中一般不受宠。
管家被领进去,三两句便传完了话。上头的丘林栖闻言“嗯”了一声,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管家低着头,见丘林栖不答话,忍不住抬头瞄一眼,只见上头人嘴角微微噙着一丝笑意,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管家活了这些个年头,可不认为丘林栖当真如他所见的这般人畜无害,能与家主周旋这么反的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丘林栖看着他的动作,也不说什么,任他瞧着。少时,丘林栖唤了声“双竹”,一个模样清秀的红衣宫人应声,“奴在。”
丘林栖抬抬眼皮,道:“我瞧着管事儿的膝上有伤,去!给他拿些伤药,莫要加重才是。”
管家连连摇手,“莫要将这些矜贵东西用在小人身上,不值。”
“你既伤着,就先坐下来。且……药本来就该用给伤患,我无病无伤,放着不免浪费,用给你正好。”丘林栖声音发懒,理所当然道。
管家微怔,局促地坐在椅子上,忍不住道:“小人瞧着家主心情不太好,想是因是金州守军之事……”多了,也不再多说。
以皇孙的聪明,很容易明白,说不定早已有应对之法,想到此,又想到宫门口候着的人,怕是早料到原由了,嗫嚅道:“是小人多言了。”
“不会。”丘林栖并不想为难他,只是个讨生活的人,何况,也算得上句善,予他的好意,总得要领着。
稍许,双竹送上药,将他送出了东宫。
再回殿中时,丘林栖已换好了衣物,披一袭紫色斗篷,无疑添几分贵气,酿出几分威严,轻微勾唇,便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只带了一个双竹,去赴那木措的约。
那木措大抵当真是有几分生气,连一些茶点也没有备。
丘林栖脸抹上几分委屈,“舅舅,这……事栖儿也不知,只听下头有人报,说上京西边山里头生了山匪,我想着……此等小事,便不劳烦舅舅了,可栖儿无兵可用,只能听下头人建议,从金州调兵,谁知……那定北军就杀过来了?”
那木措恨铁不成钢,“无知至极!你弄成这个局面,叫舅舅我如何做?那定北军有备而来,粮草充足,那上京呢?撑不了多久,不用多时,就……看看你做的好事!”
丘林栖从袖子里头揪出帕子,狠狠心,挨着鼻尖,上头冲出的辣意将眼睛熏得红通通的,像一只熬红眼的兔子,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眼红,鼻尖红,唇也是嫣红,再配上一幅泪眼朦胧的样子,当真是委屈得不行,惹人心软。
那木措眼睛变得直挺挺的,如有实质似的,打在丘林栖身上。那木措这才发现,当初的小玩意儿竟是长开了,出水芙蓉,同当年的那木舒一样,只一眼,便可勾走他的全部心神。那木措似是追忆往昔,又似渴望丘林栖鲜活的楚楚可怜。
叹一声,“栖儿长大了,和你小父年轻时很像。我与他好些年不见了,近日,总会想起他。”暗示意味明显。
丘林栖垂下眼皮,翻了个眼白,死色批,有种将你的猪蹄子从我背上拿下来,不着痕迹地滑出那木措的桎梏,拿帕子熏熏,为难道:“小父一定惦着你,可他毕竟是父王的侧君,若与你他的流言传出去,他又该怎么办?”
“怕什么,上京现如今由我说了算,谁敢多说什么,舅舅弄死他们。”那木措露出森森利齿。
丘林栖忍了忍,“舅舅为何总是惦记小父,他究竞做了什么?令您如此难以忘怀,忽略了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