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鹤衣似是察觉到闻人绯阳的情绪,翘首跂踵,几步靠近闻人绯阳,抬手擦去了面具上不存在的眼泪。
闻人绯阳笑着拂过了关鹤衣的手,“你触摸不到我。”
关鹤衣笑容霁风朗月,轻轻摩挲闻人绯阳的眼角,“即便触碰不到,不过我依旧想为你拂去悲伤。”
见闻人绯阳胸中笑意震动,关鹤衣跳起来,笑着道:“你瞧!绯阳兄,这不是很容易笑吗?”
末了,关鹤衣似是想起了什么,拉着闻人绯阳跑了起来,几步跃上了屋檐,两人坐在根椽片瓦上,关鹤衣抬头指着满天星斗道:“方才我就想让绯阳兄也见识一般此等夜景。”
“怎么样?美不美?”
闻人绯阳也道:“关兄与我心有灵犀,我也是这般想的。”
“美啊,真美啊。”
关鹤衣揽过闻人绯阳道:“所以,绯阳兄莫要再为无关小事难过了,这般灿烂繁华的夜景,可有抚慰到绯阳兄的心?”
“若是此后你悲伤难过了,便抬头望望天!”
关鹤衣清冽的声音传入闻人绯阳的耳中,他侧首向关鹤衣瞧去,只听他道:“说不准届时我们在同一片天空下同时望着星月。”
关鹤衣将手搭在闻人绯阳的肩膀上,道:“星辰与月代替我陪着你。”
闻人绯阳听到此话,半晌未曾应答,关鹤衣不知他在想什么,又问道:“后日的秋猎,绯阳兄会去吗?”
每年的秋末立冬之始,都会举办一次大型的秋猎,闻人弘和说此次冬猎会让他以太子的身份面世。
那位太子殿下的身份似乎极为隐秘,宫中人从不谈论有关他的话题,就连他叫什么,关鹤衣都不知,关鹤衣猜测他可能是患了某种隐疾,不过关鹤衣倒是颇为感谢他。
若不是他,关鹤衣或许不会进宫,也没有机会查清乌衣巷的所有真相。
如今已然过了五年,但关鹤衣心中仇恨只增不减。
若不是有皮影与绯阳在,或许他即将便会号恸崩摧了。
在绯阳不在的日子里,他每日镌刻皮影,已经变得不正常了,他似乎过于擿抉细微,这令他的精神将折。
绯阳虽身份不明,却被囚于一宫中,他打听了许久也未曾打听到。
旁人在听到星疏宫这三个字时,均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捂着嘴就跑没影了。
那星疏宫倒像个吃人的地方,也不知绯阳是如何撑下去的。
绯阳兄的穿着却精美细致,应是身份不低,或许只是被监禁的异国质子。
关鹤衣的询问让闻人绯阳心中一动,蒲扇般的眼睫微颤,闻人绯阳微微启唇:“我出不去。”
——他出不去那座宫殿,那座被金砖玉瓦镶砌的琼楼金阙。
关鹤衣侧身靠近闻人绯阳的耳边,悄声说道:“你也可以像今日这般偷偷出来,我来接应你,届时我请你吃烤兔子,好不好?”
闻人绯阳感觉关鹤衣的鼻息喷入他的耳中,热意一直流窜到心脏深处,他久久才回过神来,而后缓缓启唇问:“......不会被发现吗?”
关鹤衣道:“哪能那么容易被发现,届时我来接应你,你也小心些,最好不要让人看见你的脸,你这个面具真是太显眼了。”
闻人绯阳讷讷地回道:“好......”
每回与关鹤衣见面,他都能从其中获得不知名的力量,然后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
......也许不是离经叛道,只是他跳出了束缚他的行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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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猎办得声势烜赫,闻人弘和也颇为重视此次他的第一次露面。
平日无人问津的宫殿内,一|大早便来了一群宫婢,张罗着将关鹤衣妆扮得纡朱拖紫,锦衣玉带。关鹤衣看着镜中的自己,金装玉裹竟与闻人弘和有些相似。
关鹤衣这辈子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繁复的装束。幸而,他平日不用这般,若他日|日需如此整理装束,他便要是被拖也是拖死了。
关鹤衣又见到了那眼里藏针的皇后,皇后似是极不喜他,自他在闻人弘和御书房坐得越久,得到闻人弘和的称赞越多时,那皇后便时常用眼神扎他。
关鹤衣只当未曾看到。
他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觉这深宫真是人心叵测。
关鹤衣与落座于闻人弘和身旁,闻人弘和在秋猎开始前诏告群臣:“太子已至束发之年,即日起便入主东宫,协助朕治理天下。”
关鹤衣恰到好处地亮了一个相。
下面的官员齐刷刷地跪地作揖:“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着一只箭矢“腾”地一声射向天空,秋猎便拉开了序幕。
闻人弘和在关鹤衣上马离去前,嘱咐道:“此次秋猎,只许第一。”
关鹤衣低声应允。
他虽不知闻人弘和为何偏偏选了他做太子,他直觉此事背后定有蹊跷,但倒也应了他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