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想问很多很多话,但他都说不出口。
他被停留在岁月里,找不到答案。
也不敢问,就像抱着自己小窝的蜜袋鼯,扑到主人怀里,被主人抛弃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粘上去,露|出的表情再可怜,也无济于事。
余寂旻抬头时,才发现余罪的表情带着利刃,那种和上辈子一样,想要吃了他一样的表情。
修长的手指紧扣着车座上的真皮。
余寂旻一根一根掰开余罪的手指,然后舒展了一番他手指的发红处,轻笑了一声,“我怎么还没发现你有自残的倾向。”
余寂旻抱得更紧了。
他抓着余罪的双手,道:“回去之后,我们请个心理医生好不好?”
余罪那双蓝色的眸子又死盯着余寂旻的脸不妨,他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不要,我知道你觉得我有病,可是我的病就是你造成的。况且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心理医生。”
余寂旻看着余罪的双眸出神,他喜欢这双眼睛,这是余罪身上最好看的地方,也是他区分余罪和余虢最显然的标志。
余罪的眼睛像他从垃圾场里捡回来的玻璃球,小狗喜欢,爷爷喜欢,周围的小朋友也喜欢。
晶莹剔透,透着光。
里面晃着不同的光线与内含物,无论从哪方面看,里面的事物总是不一样的。
他们曾一度围在一起讨论过,这颗玻璃球是不是和地球一样,里面也有不一样的广袤世界。
后来那颗玻璃球丢了,他还伤心了好久,那些小朋友也不再找他来玩了。
余罪这双眼睛,蕴含|着比那颗玻璃球里的世界更庞大的世界。
余寂旻轻轻覆唇在余罪那双明媚的眼眸之上,轻吻那片世界。
“好,那我们一起去看心理医生好不好?”
余罪不理解为什么余寂旻这么执着给他找心理医生,但余寂旻提了,况且是两个人一起去看,他同意了。
窗外的风景不停地后退着。
他们终于回到了余家。
余寂旻将余罪抱起径直上了楼,他们都在停车场沾染上了血迹和灰尘。
余寂旻将余罪抱上了他的房间,将余罪放入浴缸,调试好了水温,然后下了楼。
他做的残肢很多,但许久未做,有些手生。
但给余罪再做一双|腿还是很容易的,因为他从前做过很多年,他敲敲打打,又加入电流调试,做了一双比小时候要好很多的假肢。
余寂旻带着假肢回了房间。
浴缸里的余罪已经洗好了澡,白金色的发色被水浸|湿,颜色变得深邃,泡沫从余罪的胸骨处滑落,皮肤白皙,眉眼如画。
余寂旻拿着浴巾将于罪包裹起来,然后抱出了浴室。
他将假肢递给余罪,然后道:“以后你的腿,都由我来做。”
余罪抬起那张水灵灵的脸,下意识了问:“那我的路,你也会陪我走吗?”
余罪问完,就像是被扼住了脖颈,整个人顿住了。
他总是不相信余寂旻爱他,他总是迫不及待地确认这一切。
明明现在就恰到好处,既不会得寸进尺,也不会过于难堪。
余寂旻轻轻擦干了余罪滴着水的发丝,揉了揉他的头,给出了他曾经一直在问的问题的答案,“我们是家人。”
余罪偏过头去看余寂旻,然后就撞进了他带着温柔的眸色里,那双他曾在那座城堡外看见过的无数次的眼神。
那双看着玩|偶的眼睛。
那无比温柔的神情。
余罪想,这一切不都是他想要的吗?可是为什么得到之后,他却越来越不甘。
余罪拿起那双假肢,已经十年没有用过假肢了,再次开始走路,会容易吗?
这条路好走吗?
他能顺利走到头吗?
会不会跌一个大跟头,然后又一次回到那张只能依靠自己的轮椅上。
孤独地、坐在上面一辈子。
余罪弯起唇角,微微张唇,唇角的虎牙若隐若现,他隐藏着自己的情绪,然后又换上了那张保护着自己的假面,整张脸生动又桀骜,他郑重地对余寂旻道:“小叔叔,谢谢你。明天我刚好要去参加赫连家的宴会,你帮了我大忙了。”
余寂旻看着余罪虚假的笑容,他伸手按住余罪的唇角,摩挲着他那颗虎牙。
“如果不开心,就别笑了,小时候你开心的时候,大笑起来总会露|出所有的牙齿,连胸腔都在震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露|出尖尖的虎牙,带着尖锐的刺。”
余寂旻以为余罪不满意那双假肢,拿过那双假肢在余罪的双|腿下方比了比,似乎真的长了一截骨头。
余寂旻蹙起眉头,将假肢扔了过去,道:“这双|腿似乎真的不是很合适,我很久没有做过人用的假肢了,待会我再完善一下。”
余罪点了点头,却伸手抢过了那双被余寂旻扔过去的假肢,“既然是小叔叔送给我的,那就是我的,小叔叔是不是想把这双|腿给你城堡里那群玩|偶?”
余罪不同意,即便是做玩|偶,他也要做最特别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