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屿夏凝神望着草坪上跑动的人影,没有发觉自己在这半小时多的时间里整个人显得安安静静,两个人之间每分钟说的话不超过五句。
“遇到不开心的事了?”男生的声音隔了一个座位,顺着夜风飘过来。
她摇头,一偏头便看到对方线条流畅清晰的侧脸。江林晚正专注看着球场。
“没有。怎么了?”
那人转过头,补充解释,“可能是之前见的时候,你都太活泼了。”
原来是这样啊。
被发现了。
姜屿夏心里有些困惑和懊恼。刚才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最开始陆续有人过来找他聊天,热情一些的也和她搭几句话,不过后面过来的人就少了。绿茵场上局面僵持了很长一段时间,控球跑动中途屡屡被对方拦截,两边守门员交替精神紧张,两队各自却都没有一球进账。
她努力专心看比赛,脑海中却不受控制闪过很多画面,升起很多念头,就像胸腔里塞进了一串鞭炮,引线不知何时开始燃烧,在空气中疯狂氧化,火星一路蜿蜒。
姜屿夏头一次感觉语言中枢濒临紊乱,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管院边锋从左路突破传球给前锋,那人得球后将足球向中路横带,蓝白拼色的身影犹如鬼魅,右脚大力低射,球凌空而出。
江林晚没得到回答,轻笑道:“今晚没怎么说话。”
引线燃尽,胸腔内一片噼啪作响,斑斓火焰与鞭炮包装纸混在一起轰然炸开,红色碎片纷纷扬扬。
“哦。”她愣了愣,准备胡乱岔开话题。
远处球门附近,物院守门员踏入罚球区,双拳极速挥出,球碰撞小臂弹射出一道钝角,歪斜着飞出禁区。
“门将把球扑出了,可惜。”她找回自己的声音。
“嗯,是挺可惜的。”江林晚捞起自己的黑色白纹运动包,拉开拉链的声音在突然的安静中清晰可闻。
她察觉到某种突兀的动静。有人朝这边跑过来。
“夏夏。”邱书仪边跑边喊,“啥时候来的?早知道你在这我就过来找你了。”接近这边才看到刚才视觉盲区里的男生,惊讶道:“林哥?原来你在这里吗,我说怎么下半场没看到你。”
江林晚笑了笑,“球队以后还是属于学弟的,训练赛多锻炼锻炼他们。”
“倒也是,我们院现在青黄不接,严队挺头疼。”邱书仪深有感触。
“你今晚过来是……”姜屿夏问。
“有几个社团学弟在球队,我找他们有点事。”邱书仪回复完消息,想起了过来找姜屿夏的主要目的,“下个月中旬有空么?”
“应该有的。”她点头。
“周末有场Livehouse,我买了两张票,一起去吧,链接我等下发给你,有点事先走了。”邱书仪扬了扬手机,又匆匆离开。
姜屿夏出口叫她,女孩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不远处来来往往的人群之后。
“我这是被绑架了?行行行。”她苦笑回头,看见江林晚递过来一件东西。“什么?”
他手心摊开向上。
一枚巧克力,压金铝箔片上有一小串花体字母。
“给我的么?”姜屿夏没头没脑问了一句废话。对方不置可否,琥珀色的眼睛里清隽无波,就好像在做什么和吃饭喝水呼吸一样简单的事。
江林晚略微点了下头。
“谢谢。”她撕下包装,咬了口。
余光中瞥见对方似乎在笑,蛊惑的意味沿着狭长眼裂从眼尾淌出,巧克力在嘴里化成热液流入胃中,带来一阵灼烧的感觉。
再抬眼时,对方眼底什么也没有,仿佛刚才看到的是自己的幻觉。
她很爱吃甜食,但做过几次根管治疗后,不得不极为控制对于甜分的摄入,无论是糖果还是饮料。
“好好吃,你还有么?”急需很多动作和语言来消弭无言的空档,她忍不住开口问。
况且巧克力掺杂了柑橘和柠檬香料,香气浓郁,的确很好吃。
“应该是有的,我找找。”
“你包里竟然还装着零食。”
“对,偶尔也会想吃点什么。”他在训练包里一阵摸索,抬头时脸上带着歉疚的笑,“抱歉,没有了。你很喜欢吃这个么?”
她把包装纸展平,在手指间对折再对折。
“挺好吃的,有点甜,但也没那么甜。没有就算啦,你怎么这么客气。”她笑。
“在折什么?”他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看不出形状的金色锡铝箔纸上。
“随便折,想起来小时候喜欢收集糖纸,折成很多小玩意,什么千纸鹤、小船、星星之类的……”她捣鼓了很久也没找到折叠方法,索性重新展开,“现在全忘了哈哈。以前家里还有个玻璃罐,里面放的全是花花绿绿的糖纸‘手工艺品’。不过你应该没有玩过这个。”
“确实是,我爸妈那会儿很限制我吃零食。不过班上有女生下课后会聚一起玩儿,我看过她们折。”江林晚说。
突然灵光乍现,记忆如瀑布倒流,她手指翩飞,不出一分钟手掌上立了一个女孩,裙摆逶迤一片,好像正在跳舞。
“好厉害。”
“不过我只会折女孩。”她轻声问,“喜欢的话,要不就送你了?”顿了顿又觉得好笑,“算啦,你应该不感兴趣,就不让你勉为其难收下了。”
修长的手伸过来,将手心里的小舞蹈家拢住。
“巧克力送你了,回收糖纸不过分吧。有个成语怎么说来着……”他凝神想了会儿,“买椟还珠。”
“?”姜屿夏哑然失笑,“这词不是这么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