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井老板抱臂把晏云风全方位审视了个遍,眼神还是那么扎人。
说话间,猎风卷着雨云从远方逼近,暴雨倾盆而下。
晏云风蹲下来扶住辛雁荷的手臂,轻声安抚她,“这是你姐姐认为值得托付的人,往后你要跟着她好好学,也要记得保护自己。”
辛雁荷看着他点点头,悄悄望了一眼井老板,问:“那往后我还能见到姐姐吗?”
晏云风眉眼温和,“总会再见的。”
“那你呢?”辛雁荷又问。
这一次晏云风沉默了片刻。
这世上总有人好不容易狠下心道了永别,却又总会不经意间再度重逢;可也有人明明好好说了再见,到头来却落到死生不复相见的地步。
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也许永恒不改,也许变化无常,总是不由人随心所欲的。
就像白鹿说十年后柏晏会来寻他,可人心易变朝夕之间,他怕哪一天柏晏反悔了,自己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所以他也要去找,九重天他自己上不去,但总能找到可以帮他的人。
被狂风吹散的雨滴变成黏湿的水汽,晏云风站起身,摸了摸辛雁荷的发顶,望着倾泻而下的暴雨,声音仿佛随之散进了这片天地,“这世间到处都有人在重逢,哪怕天命难挡,也抵不过事在人为。”
井老板带着辛雁荷离开后,晏云风施了个避水诀,带着顶斗笠,就这么一人一剑地在暴雨中西行而去。
传闻一路往西,在陆地的最西面有一处犹如汪洋大海的巨湖,湖心有一座小岛,岛中藏着一个深不见底的裂缝,裂缝的尽头是烈火熊熊的地狱。
巨湖附近的各处城镇里口口相传着一个传说——只要能够付出对等的代价,地狱之主便是无所不能的神。
一路寻来,晏云风不知走错过多少次,有时候寻了数个城池都找不到一个听说过那个巨湖的人,兜兜转转间他足足找了四年,才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孤村中打听到了明确的消息。
这是又一个冬去春来的时节,二十三岁的晏云风已然长成了个身姿挺拔,眉目深邃俊朗的男人。
年少时的稚嫩与青涩褪去,修身的浅色衣袍将他所有恰到好处的肌肉展现的淋漓尽致,肩背宽阔有力,劲瘦流畅的腰部线条被腰封收束。
再往下,那柄佩带的长剑将所有暗中观察的视线遏制中断,不敢再窥伺分毫。
“你找那地方做什么?”眼前的阿叔瘸了一条腿,正坐在自家门前晒太阳,腿上卧着一只毛色漂亮的橘猫儿。
他一下下抚摸着腿上打盹的橘猫儿,莫名有些失了力道,将橘猫儿弄得难受,起身跑了。
晏云风看着橘猫儿一溜烟跑回了屋子,眼前的阿叔却仿若未觉般仍抬着手,不待他回答就摆摆手赶人,“那地方去不得,回去吧孩子。”
“您知道在哪?”晏云风随意地靠坐在阿叔旁边的墙根下,摆出一副闲话家常的模样,“那地方如何去不得,您给我讲讲?”
阿叔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么个看起来仙气飘飘名门子弟模样的人,会这么,额——“不拘小节”。
“……那地方吃人,你若是去了,怕是再也出不来了。”
“啊——!”晏云风仿佛被唬到了一般大吃一惊,皱起眉担忧道:“那我可得绕着走了,它是在正西方吧,那我从西南绕过去可行吗?”
“哪呀。”阿叔似是信了他不敢去,指着这条小巷尽头的方向,“正正就在西南呢,要绕的话你打这儿走,一路从西北那座山头后面过。”
“诶!”晏云风得逞般爽快一笑,起身冲阿叔抱了拳,“多谢阿叔了。”
那橘猫儿不知何时又溜了回来,绕着阿叔旁边的拐杖蹭了蹭脑袋,漂亮的尾巴尖绕着弯扫在他空荡荡的裤管上,在晏云风起身离开时被吓了一跳,钻进阿叔的凳子下面,警惕地“喵”了一声。
晏云风朝着阿叔指的路走了两步,然后头也不回地一脑袋扎进另一条路跑了,那条路可不就是正正的西南方向吗。
反应过来被耍了的阿叔忽地坐起身,惊地椅子下的橘猫儿蹦起两只前爪,呼扇着拍倒了拐杖,三两下跳上墙头。
不远处方才来问路的年轻人脚步很快,没多会儿就消失在它明亮的眼珠里,毛茸茸的耳朵抖了两下,听见了自家老头原地气急败坏的声音,“小兔崽子居然算计我!不听老人言,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