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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求告觅无门 困绝闭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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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若连忙撒开衣袖,低头攥紧手指,眼泪却沿着尖细的下巴滴落。

我无奈叹一声:“你不来招惹,我也懒得理你。王爷本不愿纳妾,只是阴差阳错,误了你这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你若愿意,待他归来,我劝他赐金放还。你买几间铺子,嫁个好人家,做个当家娘子去吧。”

“奴……不会经营。”丹若惶恐啜泣道,“奴再不敢和夫人作对了,只求夫人庇佑……”

临到头来乞和,我可不纳降。只是此时不宜再生事端,我只能拍拍她的手,随意安抚两句,又撩帘观察。

此次车架未经宣德门,就近从东华门入,沿漫长宫道往北至凝辉殿,已有数辆马车在前停驻,内侍正执名册一一点查。

我竖耳一听,方知前面那几辆车内是卫王府内眷,从王妃至孺人,全数在此,连未成年的幼儿也在列。

我顿觉不妙,可又见侍卫亲军矗立两侧,不敢贸然行动,只好等那内侍点查过后,随车驶入大内禁宫。

这回竟然未唤众人下车步行,由内侍与侍卫亲军引车在前,也未往仁明殿方向前去,反而七拐八拐,至北侧迎阳门,入内宫后苑,再行千余步之距,在延福宫前停驻。

我下车环视,见宫门前戒备森严,后知后觉皇后这懿旨意欲何为:这分明是提防亲王叛乱或遁逃,先将内眷挟持入宫!可靖王不是她儿子?她这当口不拉拢我,反将我和卫王的家眷关一处?怎地,是不论哪个庶子即位,都尊她为太后,便又果断将这唯一养在膝下的儿子弃了?

丹若这蠢妇见此情景,反而安下心来,叨念着“天恩浩荡”,就差对着仁明殿的方向磕头谢恩。

事已至此,我大为懊悔,不该心存侥幸,白费数日向她求援。若早早依黄齐山安排的门路南下,此时也不会如此被动。

樊宝珠啊樊宝珠,你自从怀了这崽,就畏首畏尾,屡出昏招!

小小仙儿似感受到亲娘的嫌弃,又在腹中强烈抗议。

我垂头丧气护住小腹,在乌泱泱一群女眷中静候安排,最终与丹若一同住进右侧偏殿。

靖王府只两个女眷,丹若自觉天恩庇佑,安心歇在外间,我则不动声色观察四周,苦寻对策。

右殿静若止水,左殿则人声嘈杂。

卫王妃方喜得麟儿,小儿哭闹不止,另还有个不足三岁的丫头,骤然来到陌生之处,吓得扑在庶母怀中大哭不止。可那一众女眷,年长者也不过二十岁,早已慌得没了主意,皆在惶然啼哭。

我倾耳细听,方知卫王已奉旨离京,出使求和。众妻妾只当他有去无回,已提前哭丧了。

侍卫亲军戍卫在延福宫外,围得铁通一般,宫内则有二三十名内侍与宫女伺候,实则是监视。

我不便明目张胆四处探查,假作歇息,半夜十分,越过床前睡着的宫女,摸去外间,拍醒丹若,悄声问:“你是宫里出身,这里头有熟人没?”

丹若迷迷糊糊“呜”一声,回想半晌:“奴原先一直随侍皇后娘娘,也已出宫多年,这些人奴都不识得。”

没用玩意儿。

我暗暗摇头,又摸去殿门。灯笼光亮中,映出两道站立的人影。

罢了,这头出不去,从后窗翻便是。

待我摸去后窗,推窗比划两下,却又不敢草率翻跃,只好轻手轻脚搬来凳子,踏凳翻出。

冻云压顶,遮天蔽月,唯有灯笼投下光影。我小心踩在阴影中,绕延福宫探查一圈。前后门皆有人把守,宫墙又甚高。虽有两株高树靠近外墙,或可尝试攀爬,可如今我这飞天遁地的狸奴儿,连翻窗都得踩凳,又哪敢爬树跃墙?

我立在树底下,听着左殿幽幽咽咽的啜泣声,僵着脸抚腹良久,最终只能懊恼而回。

罢了,人质便人质吧,反正神仙又不会在这当口造反,住在宫里,反倒安全些。只是帅不归营,也不知范十月等人能否保住大营不散。

心神不宁睡不知多久,又闻外间一阵骚乱。我捂住突突作痛的脑壳子,听见似是卫王府一位女眷身怀有孕,惊忧过度,已见了红。

惊乱半晌,终有太医赶来。我推开窗缝,借着些微晨曦,见那太医正是李润昌。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我急忙唤来宫女,请托她前去传话,说我备感不适,请李太医稍晚也替我看诊。

直至天已大亮,李润昌方至右殿。他知是我召,隔着纱帘恭敬行礼。我探出手腕,示意他诊脉。

丹若依我吩咐,与宫女攀谈起来。

李润昌似乎已从脉象中探出端倪,正待开口。我却抢先悄声道:“李先生,你能设法弄一套太医或是内侍的衣裳来不?我得出宫。”

李润昌慌忙看一眼不远处的宫女,为难低声道:“下官也已无法出宫。”

“这怎回事?”我惊诧问。

李润昌不答,只是低头把脉。

好容易得着的希望覆灭,我烦乱不堪,咬牙发狠问:“若是三月落胎,需静养多久才可恢复便利?”

骤闻此言,李润昌手一抖,愕然道:“樊夫人这是何意?”

“要多久?十日可足够?”我死咬嘴唇,口中已尝到甜腥之味。

“不成不成!”李润昌大摇其头,又撇一眼宫女,匆忙道,“下官为樊夫人开几剂安胎药。”

说罢,他便仓促行礼离去。

愣神不知多久,我才发觉指甲已深陷掌心。小小仙儿倒是很乖巧,难得不作怪,似是因亲娘起了这大恶不赦的念头,它已心如死灰,引颈就戮。

樊宝珠,你可当真是个畜生啊!古有妇好,纵使身怀六甲,依旧毅然奔赴前线,保家卫国。你自己个儿不争气,怎还怪到这小东西头上来了?

咬牙默然落泪片刻,我不禁自扇一耳光。丹若听见动静,忙奔过来,想问却不敢开口。

我僵着脸,一挥手:“去歇着。我昨夜失眠,睡会儿。”

说罢,我也懒怠得理她,转身向内而躺,轻捂已见隆起的小腹,更觉戚惶。

断断续续的睡梦中,似听见江恒唤我。

可待我睁眼瞧去,却不是我所熟知的江恒,而是个十二三岁的小江恒,微笑着拉起我的手,示意我跟去。

“仙儿,帮我。我扛不住了,帮帮我。”我稀里糊涂由他拉着手,颓然求助。

可他似乎充耳不闻,只兴致勃勃拉我在宫中四处游走,指一指树上的鸟窝,指一指假山后的小洞,指一指干涸的沟渠,又拉我在树丛后蹲下,偷听宫女闲谈。

“帮我啊,仙儿!”我拽住他的手,按在小腹上,“我带着个累赘,实在是……没招了!”

小江恒黯然垂眸,叹道:“抱歉……”

是啊,他帮不了我。他远在忠州,老爹远在西北,没人帮得了我……

戚然醒来时,已至傍晚时分。丹若亲自端来安胎药,想探问究竟,又忐忑住口。

我正慢吞吞咽那浓黑苦涩的药汤,忽闻外间又起喧嚣,便打发她去查探。

不多时她便回来,一脸疑惑道:“宁平郡王府的人也住进延福宫里来了。”

我蹙眉暗忖:宁平郡王?那老东西有甚值得提防?就他那早被酒色掏空的烂皮囊,怕是得先皇帝这亲哥一步去见亲爹。

外间喧哗不止,似又起了争执。我起身理了理衣衫,裹紧褙子遮住腰腹,推门一望。

相王妃,或已可称太子妃,也亲自前来安抚一众女眷。可她这样一个娴静淑雅的年轻妇人,纵使身份贵重,又哪里镇得住场?

郡王妃仗着是长辈,不依不饶质问:“圣上岂可如此?圣上岂可如此?”

太子妃单薄的身子如弱柳迎风,一双罥烟眉微蹙凝愁,白晰的面容几无血色,显见也惶恐难安,却努力端持镇定,不住好言劝抚。

宁平郡王府中女眷甚多,堪比一支娘子军,陆陆续续还有人从宫门外走进来。我往人群中放眼寻望,一时未见唐贞儿的身影。

正此时,忽听得郡王妃愤愤质问:“他岂可弃家弃国?岂可弃家弃国?”

弃家……弃国?

我茫然望一眼大庆殿方向,恍觉那低悬于空的冻云,已将这座宽广却渺小的城匣,悄然封盖。

郡王妃此言一出,犹如惊雷炸响,众女眷顿时花容失色。

卫王妃怀抱稚儿,跌跌撞撞奔出左殿,对太子妃厉声质问:“圣上已离京?那卫王殿下如何是好?卫王殿下如何是好?”

一时之间,场面几近失控,我也险些站立不稳,失魂落魄往外走去,竟无人拦阻,就这般恍惚步出延福宫,却见宫道上已乱停了许多马车,妇孺乌乌泱泱,哭哭啼啼,惶惶恐恐,哀哀切切。

这……岂止是宗亲家眷?这数目,恐怕是百官家眷,尽在内宫!

这……岂是在防亲王叛乱?而是那混账老头拍屁股又跑,却不许百官出逃,将女眷尽数质押入宫!

这……又岂止是质押?百余年前,后周在此建都,同样是北胡围城,大肆勒索,那周主赔不出钱来,便将皇女、宗妇、官眷,如货物一般,拱手奉上!

我惶然穿行于乱象之中,脑海一片空白,头颅中唯余牙关打颤之声空空回响。几次被人撞倒,我也不自知,何时爬起来,我也不自知,如何走到大庆殿外,我也不自知。

侍卫亲军也已指令混乱,竟无人留意,任由我茫茫然走上汉白玉的台阶,定定然立在那朱红的门槛外。

幽深大殿之上,相王……哦,太子江忱不肯就座,只惶恐摆手,不断重复:“众卿决断,但凭众卿决断。”

有人言:“敌势正盛,应即刻出奔西京,暂避敌锋,以保国本。”

有人言:“舍此而去,天下将无安身之处。太子监国,激励军民,岂有弃守之理?张相执掌枢密,理应责无旁贷与京师共存亡!”

有人言:“敌军迫近,刻不容缓,应即刻收拢防线,召四方援军,巩固京师。”

有人言:“三十万精兵,锐不可当,为免国都罹难,生灵涂炭,还应求和保国。”

又有人言:“敌军深入,已人疲马乏,臣愿帅军出击,凿开黄河,拒敌半渡!”

而那紫毛小狮子,却只有翻来覆去那一句:“但凭众卿决断。”

“不成啊……你们这样,不成啊……不成啊……”我惶然攀在殿门口,一手护住肚腹,失神喃喃。

激烈争辩的男声中,兀然插进一道女声。满堂绯紫顿时停下争论,纷纷转头望来。

“辽子已在门口,是战是和,总得定个章程啊!”我颤手指向江忱,颤声喊道,“你既坐了这位子,就得拿主意!再乱下去,大梁,要在你手里,亡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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