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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京城疫病起 闲王自请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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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各项权责想来因这太监含混不清,如今人人巴不得关门躲祸,他也不例外,阴阳怪气道:“那请樊夫人自便吧。”

丹若一见靠山不顶用,又尖声哭叫:“樊夫人!樊姐姐!奴知错了!知错了!”

我懒怠得纠缠,挥手一指:“一人五棍,张宜人那五棍,李嬷嬷代领。”

十计杀威棒打下去,“宫廷党”皆面色煞白,浑身打颤。丹若也不敢再叫,只抱着李嬷嬷抽噎。

我站起来一负手,拔高声音:“如今京城有疫,大家也先别自乱阵脚。我和王爷先后都病过,他自幼饱读医书,开的方子吃下去就没事。圣上慧眼识人,这才让咱们王爷去赈灾,这是好事,不知恩德的话都别给我乱说,不然乱棍打死!王爷有大事要办,咱府里不能乱,我只申明几条,内院的都给我记清楚!一则,面巾子不许摘,睡觉也给我戴着;二则,每半个时辰用热水、澡豆净手,伙房热水不许断;三则,各院每日早晚薰艾,屋里院里都给我薰透;四则,外院采买的东西一律放在三门口,人走了内院的再去取;五则,各院关门落锁,只定一个人外出领取物资,并每日辰时、酉时过来给我报一次信,缺什么差什么我统一调度;六则,最重要的,谁发热咳嗽了,不许瞒着,立刻报给我,人送去伴鹤轩养病,疫平了再出来。六条,记清楚!这病死不了人,不乱就没事。都知我樊宝珠是西北来的,谁出了岔子,军法处置,管事同责。听明白了没?”

底下参差应声,我又厉声喝问一遍:“听明白了没?”

这下内院众人齐声答了,外院有几个也跟着答起来。我突然转头问王福全:“王副都知,内院怎样管,我照王爷的意思宣了,你看还有疏漏的没?”

王福全被我骤然发问,语塞道:“没……没有,王爷考虑得很周到。”

我立刻趁热打铁:“那就好。我一个妇道人家,外头的事不懂,王副都知觉得我这内院管得还算严谨,那便请外院参照行事吧。非常时刻,咱们得一条心替王爷把府里看住,到时候娘娘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么不是?”

王福全又语塞半晌,清清嗓子找补道:“外院的听到没?都照王爷吩咐的办,没事别瞎乱跑。”

外院的也参差应声,各人领差事去办。

幸而江恒早有预见,府内情形尚且有序,只酉时报上来一个发病的,人已送去伴鹤轩。至于那成日飞天遁地的逆子,早被套上牢绳,关在守一堂独享王府正堂。

当夜江恒果真未归,只遣莫问回来报平安。这厮没遇见大事,平日有条有理,这回愣是说不清楚江恒在外赈灾到底是什么个状况。我惴惴不安待到翌日天明,听过各院早报以后,问明莫问如今江恒在何处办差,再命西生备好车马和早膳,前去探班。

王府的车架自然没人敢拦,我掀帘观望,顺明街以北都是朱门绣户,街阔人稀,只零星有人捂嘴咳。官兵巡逻较往日频密,秩序也还算安宁。

我又命车夫继续往南,越过乾明寺,但见那些繁华街市已有半数关门闭户,行人稀疏不少,但没几个人戴面巾子。医馆外人群攒动,秩序稍显杂乱。

再向南行,至醴泉坊,这就更乱了,奔的奔,喘的喘,咳的咳。有间铺面大敞,货物凌乱散落一地,店家坐在门槛上,泪流满面,呼天抢地,可官兵只是捂紧口鼻匆匆经过,理也不理。

再往南至保康门,禁军把守住城门,禁止内外城出入。

我只好让车夫折往东北方,过中阙坊门,戒备立刻森严起来,即便是王府的马车也得过问以后才可放行。至左掖门,则更是拦着几重木架,进出都需通车盘查,再递牌子通报,许久后终有个小吏前来接引车驾入内,在中书省的侧门停下。

我盖紧帷帽,下车随那小吏入内,原本心中又急又忧,却正巧从廊下的月洞窗中,瞥见不远处坐正居中的那座楼阁,高大屋檐下挂着“政事堂”三个大字,堂前广场尽是穿着绯、绿、青三色官服的官员匆忙走进走出。

见此情景,我忽有些莫名舒坦:我西北小霸王,今日也进了回中书省,回去可得吹!

小小王府内眷自是不能进政事堂,小吏快步低头引我沿着侧廊往后穿行,忽有两个绯袍的官员从一道门后争论着走出来,迎面见我以帷帽面巾遮面,也不知我身份,只能诧异侧目而过。

我一路不动声色打量,跟随小吏再走过约百步,终于拐到一座僻静后院,想来这就是政事堂值房,平日里那些大官便是在此处歇息用膳。

刚进院门,右手第一间屋里便传出撼天动地的咳嗽声,我心惊一跳,仔细听去又不像是江恒,这才松了气。小吏还是低头在前走,引我到最里一间,请我稍等片刻,又匆匆出去。

谁知这“稍等”竟有一个时辰,对面那咳嗽声停一阵响一阵,“空空空”如同棒敲铁皮。也不知这是哪位鞠躬尽瘁的好官,铁肺都快咳穿却坚持带病办差,我当真想去瞻仰瞻仰,可又怕惹出是非,只好关门闭窗焦躁等候。

终于,门“吱呀”打开,江恒满面疲惫,步入屋中,反手关门,将我紧拥入怀:“刚从太医院赶来,久等了。”

“你在太医院?”我皱眉抱怨,“这莫问,平时瞧着机灵,怎么该用他时,连个事都问不清楚,你干脆给他改名叫‘问不出’得了。”

“过不在他,我行程不定。”江恒引我坐下,握住我的手,“府中之事,昨日莫问已与我汇报。幸而有你照料,我昨日实有些……乱,竟忘记安排周全。”

“谁叫你前几日断我耳目,我一得机会也要架空你。”我打趣一句,又见他眼下隐有青色,便安抚道,“你原先就安排得妥当,我只是估摸你好几日回不来,帅不在营,底下人慌的慌,怠的怠,随手拧个紧。两三百个手无寸铁的,我一指头就摁住。就是王福全那干吃饭不顶事的,我不好得罪狠了,外院没插手。”

“无妨,疫病本不聚于繁衍宅,不必过度忧虑。”江恒亦安抚我。

“倒也是,我方才在内城东头转过半圈,越往南越乱,北边就……”我正说着,见他眼神恍惚,眼帘微合,诧异问,“你一夜没睡?”

江恒眉心紧蹙,用力眨眼:“大约歇过……两个时辰?”

我端正神色:“江覃思,你得吃好睡好。我爹打仗厉害,就因为他最能吃,也最睡得着。主将得吃饱喝足才带人冲得上去。你在工部干了一年,万事都理得明明白白,这回这差事只是稍大了些,你能成,稳住。”

“好。”江恒疲惫点头,又不禁轻揉眉心。

我将食盒打开:“来问事,顺带送个早膳,粥已凉了,这几个烤馕你揣上。别嫌难吃,揣身上好几日都不会坏。人一累起来,不知不觉就忽然饿得慌,揣身上啃两口就能缓过劲儿。顶好的军粮呢,西北特供。”

江恒仔细将烤馕收好,我又问:“那你到底管什么事?我问莫问好几遍都问不明白。”

“领太医院事,并施设安养堂。”江恒答,“薛老先生本在京城治疫,我已将他请来,正与众太医改良药方。工部也有何尚书协理,筑造司已始动工。”

我暗松一口气。

虽然事是我撺掇,可他被皇帝勒令上山修道数年,如今也只领过勘察通济渠、督造辽使馆两件事,且都因种种缘由没成。一个政事堂都没进过的闲散王爷,骤然领下京都赈灾的重担,我着实捏一把汗。

如今看来倒还好。

医理,他懂,工部,也大略捏得住。皇帝老头儿成日不做人,但在这件事上,还算是知人善用,给他记上一功!

“那就是右相总管事?你得多催催,我见街面上已有乱的苗头,偏没见谁来管。”我话音还未落,对面平息少许的咳嗽又撼天动地响起。

江恒闻此咳嗽声,脸上浮出意味深长的苦笑。

“这人病成这样,怎不干脆告病回家去?”我皱眉抱怨,又对江恒道,“依我看,这病也就是小意思,只是乱七八糟的才显成大事,这百万人口慌起来才麻烦。照我的法子,就像咱府里那样,把内外城八厢分别锁起来,各厢巡检司严密看住,全城关门闭户,不出十日这疫就平了。”

江恒无奈摇头:“百万人口,岂能依百人之法?不必忧心,此事政事堂已在议。倒有一事,我想嘱托你去办。”

“说。”我骤然来了精神。

“此症不可小觑。富贵人家,衣食无忧,谨遵医嘱服药静养即可。可贫家百姓,原本身底不健,病来如山,症状凶急,且一旦病倒,便会损失劳力,饥病交加,雪上加霜。是以,平疫,先重在药,后重在粮。户部……”江恒停顿半晌,面上又浮出一丝苦笑,后又将那丝苦笑抿去,正色道,“宝珠,我想请托你,主持静王府慈善堂赠粮一事。事若得成,我为你请封国夫人。”

“国夫人?”我讶然看他,随即转脸窃笑,“当你随口一说呢。”

“此事岂能有戏言?”江恒轻执起我的手,按在心口,“深情厚义,无以为报,王妃之位,必当许你。”

“那就一言为定,事情我定然办个漂亮。”我将含羞的笑容收敛,略一思量,“延庆观那间还好,不算远。云骑桥那间在外城,我看禁军把守城门,像是不让进出,你能给我开个牒引不?”

“千万勿去外城。疫正是从祥符县发起,外城秩序已乱,朝廷一时半刻顾不得。”江恒立刻驳回。

“过两日不也顾得上嘛。你这安养堂也得搭过去,我就当是先锋探路。”我据理力争,“你也说这病越是穷人越难扛,穷人都在外城,我缩在内城做什么?”

江恒还待拒绝,我又道,“富户施粥赠粮也是平常事。我回去起个头,你再发文广召,后面总有达官显贵跟进,我混在里头不显得有多大功劳。但那些做表面功夫的,未必敢去外城,只我敢去。我爹官小,不啃块硬骨头下来,你也不容易帮我请下封来。”

江恒还不应允,我又劝道,“我一路过来,见着多半百姓没戴面巾子,想来外城那些穷人,家里多余的布也没两尺,更舍不得裁来做面巾。云骑桥布坊挨着慈善堂,你那三架纺机不歇气织布,我再让织娘加紧裁布,赠粮时顺手发出去,两手法子一起出,总比单出一手管用。”

“我亦有此意,只是……”江恒略微被我说动,可依然满面忧色。

“咱兄弟一条心嘛!”我顺势拍他肩膀,忽又想起他最听不得我喊他兄弟,又连忙把话转回来,“府里众将你挨个点,这事除我还有谁办得了?放心吧,去年那群匪帮早剿干净了,那回我也只是大意落了单。西虎堂众将士一出,山贼窝都愣踹,区区个东京还能阴沟翻船?会走路我就会打仗,先去打个前阵,顶不住我知道撤。信我。”

“万事务必小心。”江恒终于首肯,又思量道,“府中之事,你交给……”

“全权托我就成,我自去安排。”我自信一笑,“你干大事,不要为小事分心。”

“好。万事务必小心。”江恒又叮嘱一遍。

“那我先回去筹措,你记得开个出入的牒引送来。”说罢我系上面巾抓起帷帽,跳起来就要走,江恒却轻轻拉住我胳膊。

我不解抬眉。

江恒轻牵起我双手,无奈微笑:“一日未见,竟也不道声思念。”

“一日有何可念的?”我虽如此说,依然伸手环住他的腰际,“念你念你。专心干大事,杂碎事我替你看着。”

“嗯。万事务必小心。”江恒再三叮嘱,轻拥我片刻,这才不舍放开,端正神色,与我并肩往外走。

门一开,却见对面那间咳声震天的屋中走出两个绯袍来。那二人掩门将刺耳咳声略微关住,相望摇头,又重重“哎”一声,转头发现江恒在此,如见救星,正待迎上来请示,却又见有个女眷在旁,只好尴尬止步。

我隔着帷帽轻纱,悄悄冲江恒挑眉,随即低头快步离去,只听身后有人竭力按住满腔愤懑道:“一问便咳!殿下,你说这罢市,到底罢也是不罢啊?”

我走得稍远,模糊听见江恒答道:“先去政事堂,议定再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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