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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疫城虎胆入 浑水鱼龙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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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得了正经差事,我便也再不耽搁,筹谋思量着乘车往回,进府就直奔绿蓑院去。郑娇娇今日也不打络子了,心思恍惚缩坐在屋内发呆,见我来,惊得站起来:“樊姐姐,是我这院儿里出岔子了?”

“你先坐。”我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我来是有事拜托。”

郑娇娇惊惶不安:“我?我有什么本事替樊姐姐办事?”

我也不绕弯子:“王爷宅心仁厚,托我去外头赠粮,但府里不能没个主子镇场。我想请你去卧云阁暂驻几日,也不用干别的,住西暖阁就行,一应事情我安排不惹和西生去主持。不惹厉害能出头儿,西生贴身跟我,她的话就是我的话,但他俩毕竟是下人,还是得有个主子坐镇中军才成。”

“我不行,不行。”郑娇娇摆手往后缩,“张宜人位份比我高,她——”

“丹若不长脑,跟咱们也不是一条心。”我抓住她的手,劝说安抚,“你打小儿跟着王爷,是心腹中的心腹,我看你也亲切得很。咱仨是一拨,如今我和他都得出门办事,你得顶住啊。也不需你做什么,一应事情叫不惹和西生自己掂量着办,出岔子我找他们。丹若已被我十棍打怕了,你住在卧云阁,她不敢来拆台,敢来我就再打。怎样,帮我一把?”

郑娇娇低垂眼帘,柳眉轻蹙,还是不敢答应。

我心一横,又道:“娇娇,你那小秘密,我可知道。咱都是做小老婆的,我比谁都理解你。你跟王爷十来年,既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事情成了,我替你跟王爷求情,叫他放你出去。”

郑娇娇不由得睁大眼,惊惧交加抬头望我,旋即又闪躲埋头,紧攥手绢。

“娇娇,人得为自己活。好好一辈子,不要无端端耽搁了。”我握紧她的手,“帮你自己一把。”

郑娇娇终于点头,低声怯怯道:“我……我尽力。”

这里既然说通,我就带郑娇娇去卧云阁,召来不惹一同安排。不惹一听是王爷有令,二话不说就应下。倒是西生,我瞧她那样子也怯,便拉她到一旁嘱咐:“你不要怕,你代我行事,他代王爷行事,俩主子在背后撑着呢。我平时怎么说话办事,你瞧得最清楚,你拿的主意,就是我的主意。再说,不惹顶在前头,得罪人的差事,你支使他去。九月我得带出去,剩下这几个,方娘树大根深,各院交情都好,协调不下来的事,让她想办法。周思报是九月的小徒弟,这耳目一定要用好,哪院私底下违令、聚众抱怨,你心里得有数。佩佩、五儿那两个机灵,你要是顾不过来,尽管使唤。其余几个虽说笨些,可隔三差五跟着你练拳脚,至少也能当个打手镇场面。王爷说了,这疫没发在咱这片儿,外头又有官兵巡逻,乱不起来,你和不惹只需照原来的规矩办就成。”

西生终于忐忑点头,我又拍她肩膀大笑:“你如今可也是……怎说来着?叫做‘权知卧云阁事’。当官儿了啊,别给咱西北的丢脸。”

西生被我逗得发笑,便也消去三分紧张。于是我将内院各管事召来,重新宣一遍规矩,又去东苑找王福全商量赠粮。

这太监门窗紧闭,躲在里头支支吾吾:“这……奴今日不大爽利,既然王爷有安排,万事就劳烦樊夫人做主吧。”

他要躲事,我正好接着。从前想管铺子,这太监总是东掺一脚西掺一脚,其后更是借崔月姝那事重新霸住财权,吃得脑满肠肥。

我将总账簿子要来,一边胡乱就着几口点心吃,一边快速翻看。看这些细碎东西我不太在行,更不能如江恒那般扫眼就看得出哪有问题,只大略心里有个数,便召集来内城各铺管事,坐在四序堂里狐假虎威,问清楚各铺坊里有多少粮、药、布,病倒多少人,还剩几个顶得住事。

亏得江恒之前已安排病患搬去医馆,我粗略一算人手还够,便让各管事回去清点物资,药留下自用,布连夜裁好,米粮先不动,备上十口大锅并配蒸笼,明日卯正统一调度出发。

安排完这一大通,天已黑尽。

我大马金刀坐在四序堂正坐上,捏着江恒不久前遣人送来的门禁腰牌,手指不自觉地磨那上头凹陷的字,又望向堂外一重重模糊的树影,只觉思绪像树影一般全散掉,这才发觉得是饿得急了,想奔回后院抓几口吃的来。

正巧,西生端着食盒过来,我抓饼就啃,边嚼边问:“后头出岔子了?”

“没,一天都没事。只是过了膳时你还没回来,我怕你饿着。还有就是……”西生局促绞着指头,“宝珠姐,你不在后头,我心慌啊!”

哎,别说她慌,我也慌。虽说打小带头干仗,也真刀真枪踹过贼窝,可谋的都是战局中事,套子下好就一锤定局,从没管过什么粮草调度。今日只赠粮这一样小事,管起来才发现千头万绪,真不知江恒骤然扛下这样的重担,这两天一夜是怎样过的。

哎,静王府缺人缺得紧。偏明澄那死心眼,为明老爷子守过丧,还是要回赤霄关去。

“别慌。多慌几回就习惯了。”我拍拍呆鹅的脑袋,“我不能总当个打马游街的土霸王,你也不能总当个缩头缩脑的土丫头。咱得学着扛大事。”

“嗯。”西生一脸苦相,皱眉点头。

“哎,跟你说个事。”我挑眉斜身,靠近她耳边,“王爷跟我许诺,这回事要是办得漂亮,他给我请封王妃。今后你就是亲王妃跟前的大管事,威风吧?好好干。”

“当真?”西生眼睛一亮,“我就说王爷把你当成心尖肉,偏你老是见外,非说他是上司,要不就说是兄弟。”

“兄弟怎就见外了?他成日含里含蓄客里客气的,连情诗都不给写一首来,我怎猜得着心思?”我不服,又一挥手,“旧事不说它。你回后头好生待着,叫九月过来,我要出去一趟。”

西生依言去办,不多时范九月便过来,我招呼她同去外院马棚牵马。

江恒原置办有一匹火龙驹做寿礼,这半月也一直有人精心伺候。虽不比大宛马名贵,可这马骨骼匀称,肌肉健硕,胸宽臀圆,赤红油亮,不输风火轮英姿,着实馋人。

可是良马也需磨合,这几日我顾不上,只能咽着唾沫摸上几摸,依旧牵出之前私占的黑旋风,与范九月一同打马去往西街,在门外高声呼唤:“小子们,都给爷出来!”

敦石头等人应声出来,我举手拇指一竖:“听说你们没一个病倒,都听王爷安排坚守大营。没给咱西北的丢脸!走,有个大差事交你们去办,都给我上马,先去西虎堂。”

接着一行十二人便奔去小纸坊街,路上已经恢复宵禁,我腰牌一亮,顺利放行。

西虎堂武师病倒几人,总共算来有三十四个能动用。我将赠粮一事简略说明,将人分大致为五队:范九月是我贴身女使,她露脸就是我露脸,带一队镇守内城延庆观慈善堂;黄齐山是武师主心骨,带两队镇守外城云骑桥慈善堂与布坊;瞿冲最稳重,功夫最硬,带一队押运内外城调配的物资;剩下一队随我机动,敦石头、范十月随行。

此时夜色已深,余人又没通行腰牌,我索性宿在西虎堂,躺在后堂硬邦邦的床板上,总觉得身侧空空,不大习惯。不知这会儿他歇下没,那两样差事他都能胜任,应该,出不了岔子吧?

窗外远远近近咳声不绝,似乎又有人拉长嗓子哭嚎几声,哭声散在幽深夜色中,模模糊糊又凄凄惨惨,听得我心头有些惴惴惶惶。

翌日天刚见亮我便带人出发,先将内城慈善堂打点好,留范九月坐镇。街上已罢市,除医馆、米粮行外,皆关门闭户。路过甜水巷,我见有一处新搭的药棚,打马前去看一眼,人堆里没见着江恒,便又归队继续带人往城门走。路上行人神色慌乱,可一路所见,仍只有府兵和巡捕房差役维持秩序,上四军愣是不动,紧缚面巾,持枪带刀,凶神恶煞杵在城门口。

我暗暗皱眉,亮过腰牌,从保康门出,外头可就乱得很了。门外许多人游晃,想寻机进内城避难,可又见禁军持枪守门,不敢靠近,隔着三四丈围成稀疏人墙。城门一开,禁军齐声喝吒,人群惊叫散开。

我这一行人得以出来,人群便又想围拢过来一探究竟。但我的货被布盖得严实,随行又皆是精壮男丁,那些面有病色的平民不敢靠太近,只有一些人或眼冒精光,或神情麻木地远远尾随。

咳声左右远近不绝于耳,连县衙差役都倚着水火棍不住咳嗽。路边歪歪斜斜倒着不少人,有几个已不动弹,不知是死是活。

我提醒众人系紧面巾子,忧心忡忡想:仙儿,情况不太妙啊,你这安养堂可得赶紧搭到外城来!

沉默一路行至慈善堂,值守的便奔过来报,说昨日遭了贼。

我帷帽一掀,眉毛一竖:“丢东西没?”

那人又报:“东西没丢,只是把人打伤了两个,我们一齐喊起来,贼人就翻墙跑了。”

妈的,一起灾贼就多!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偷到你樊爷爷头上来?

我立刻命黄齐山将西虎堂镖旗在四周插满。这回虽是以静王府内眷的名义出来,但这旗子一插,三教九流也就知这是江三爷的地儿,多少有个忌惮。

至于隔壁布坊,江恒早安排那些孤儿寡母闭门不出,病患也在后房隔开养病。这边常驻四个武师看守纺机,暂且无碍。我粗略点过两处物资,命涂工全速开启纺机,织娘们则加紧裁面巾子,同时,又命慈善堂和面剁肉,架锅烧水,并在门外撑棚熏艾。

正在我负手巡视时,方才那值守的又匆匆跑来,作揖道:“夫……夫人殿下……”

“什么夫人殿下?乱七八糟。”我皱眉一窘,又斜眼一看,“瞧你眼熟,叫什么名字?”

“小的刘四喜,原先夫人殿下叫小的们早起操练,您还夸我练得认真来着。要不是您教得好,昨晚上怕就遭贼人毒手了!小的谢夫人殿下救命之恩!”刘四喜不住作揖。

我一摆手:“别乱叫殿下,给我惹事呢。照旧喊三爷就成。”

刘四喜连忙应是,又问:“三爷,城里还没发饥荒,为何要发粮啊?”

这小子好学,我也愿教,便答道:“王爷说过,这病只要身子健壮,就扛得过去,所以得先吃饱饭。而且我这一路瞧来,外城没几人戴面巾子,我这一发粮,顺道把面巾子发出去,让大家都戴上,免得病气到处传。”

刘四喜眼睛一转,恍然大悟,又忙不迭作揖:“三爷英明!王爷英明!小的嗓门大,小的帮您去喊,也免得伤了您的贵嗓?”

我这嗓子病后确也没好全泛,这两日奔来跑去发号施令,正有些不大舒服。本想让敦石头那声如洪钟的去喊,可又怕他西北口音重,东京人听不明白,这机灵小子算是瞌睡送枕头,我一高兴便许他去办。

馒头不时便做好,这夹肉的细粮对饥汉而言,本也算半个回命仙丹。静王府赠粮的消息已散出去,我又安排六个武师分别守在两头街口,来一个,先给三张面巾子,戴好才许进来领馒头并一小包粟米。

这时,刘四喜那讨喜的嗓音大响起来:“四邻们,且都听我刘小子一言!朝廷就快来赈灾发药啦!这病不厉害,但要先吃饱才好得了,静王殿下宅心仁厚,特让樊夫人赠粮来啦!再有,这面巾子必须戴上——五大爷,你怎就吃上了?戴上,家里吃去!不戴面巾子就不给发馒头!大家不要乱,一个一领……”

我坐在后堂听,暗笑想:这还真捡着个宝,回头儿让江恒提拔提拔。

外面有西虎堂镇场,领粮的百姓也不算多,场面还算有序。刘四喜喊过小半日,奔回来抱着茶壶咕嘟一顿灌,灌上几口又不住大喘气。

我抄手笑道:“喊不动了吧?换个人去。”

刘四喜又大灌几口,摆手道:“喊不动了喊不动了,我歇歇再去!”说罢,他坐在门槛上歇过一阵儿,又跑回来问:“三爷,小的私自琢磨着,这话说得太长,听的人未必记得住,喊的人也费力。要不,简化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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