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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老将凋零去 优作歌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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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七宝芳骞林,九色莲花座。万真环拱内,百亿瑞光中。玉清灵宝尊,应化玄元始……”

“昔于始青天中,碧落空歌,大浮黎土。受元始度人,无量上品,元始天尊,当说是经。周回十过,以召十方,始当诣座……”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

颂完《青华诰》《度人经》《救苦经》,神仙放下法器,与我并肩跪在蒲团上,一同施食化宝。

我凝望袅袅青烟,忽而一笑:“你就不会超度,我瞧别家做道场,不是这仪程……经,是念给活人听的。”

“嗯。”江恒柔声应道。

“谢你。”我揉揉鼻子,“原先你住清英斋,日日念经听得人心烦,如听不见了,倒觉少些东西。”

“清英斋已近完工,年后便可入住。只是,宝珠……”江恒话音微顿,低声缓语问,“待你远归西北,恒纵然有心,又如何千里传音?”

我失神刹那,强作玩笑:“更戍一推,还说不准在哪儿。保不齐调来上四军,让那爷仨也见识见识京都繁华。届时静王殿下可愿招待一顿好酒?”

江恒垂眸微笑:“自当作陪。”

“你事忙,快去歇着吧。我心比铁坚,掉两滴泪就过了,不用担心。先说好,不许跟人讲这事,杀我威风。”我挂笑道。

江恒应好,陪我回卧云阁,叮嘱方娘小心伺候,方回守一堂去。

当夜里,我却梦见天上下好大一场雪,下得没完没了,没完没了,如鹅毛,如酥团,如落石,没完没了,没完没了,像是天穹块块剥裂,压塌了东京高大的城墙。

翌日醒来,依旧情绪低迷。大年节四处张灯结彩,我实没心情同乐,又不愿哭丧个脸让丫头们不敢高声玩闹,便打算上山住几日,图个清净。

临行前,我照例先去西虎堂巡视。

瞿冲那案子已有转机。我派遣人手暗中护送瞿妻娘家人进京告御状,地方官不比京官铁板一块,有静王在幕后折衷疏通,大理寺已受案审理。

瞿冲感激涕零,誓以全力相报。他通兵法要略,武艺更是高强,拳脚、枪棒、刀剑皆为一流。我只粗通剑法,江怀玉那小子原就有功底,天分也不错,如今师父已无技可授,干脆让他跟瞿教头好生深造。

再叮嘱过范十月与黄齐山,我又去王府木作坊薅来些东西,便上山小住。

除夕当夜,山间静谧,隐隐可闻远方轰隆烟花炮声。我不禁想到赤霄关那五挺火炮,如今只有两挺能用。听明澄言,兵备库中炮弹年份太久,不知有多少哑炮,虽已屡屡请旨,却皆无回音。西北天干物燥,而北面泰阿、巨阙两关气候微润,更不知有多少炮弹受潮。

西祁不过是窝里内斗的宵小,北辽却是掠夺成性的群狼。幽云九州收不回,河北路边防形同虚设。这些烟花,那些灯山,还有那恨不能铺金镶玉的巽园,都换去制炮,把他妈的幽云九州直接轰烂,将青冥、纯钧、定光三关一气儿收回来,届时再躺着喝酒吃肉,不香吗?

去他妈的更戍!去他妈的裁军!百万雄师,战不能胜,守不能固,不正是因为“贼配军”不受待见,换着方儿来打散,换着方儿拉去做杂役,换着方儿克扣军备粮饷,猜防打压至此,如重重铁枷压身,谁还能战?

今后樊家军全打散,西虎帮全打散,谁还能战?谁还能战?谁还能战?

我独坐山间小院,闷头接连饮酒,却难消郁垒,只恨不能将酒壶砸碎泄愤,忽闻院门“吱呀”一声。

“覃思?”我立时收敛怒色,“明日天不见亮就得去朝会,你来微尘苑做什么?”

江恒怀抱两尺来大的纸球,含笑走来:“特来奉上年节贺礼。”

“唔。”我摸摸发烫的额头,“原也给你备有寿礼,手笨,没弄完。”

去年我就打算舞一套花枪贺寿,无奈被崔月姝那事搅和。今年特去拜访霍文彦的老相好媚儿,托请那小琵琶精将月琴改作热闹铿锵的琵琶曲,想邀她来助阵。只是明老爷子骤然辞世,这套花枪我真是无法再舞,遂临时改送他物,时间却赶不上。

“无妨,且先看我这一礼。”江恒倾身取来酒案上的灯烛,不禁蹙眉,“冬日切忌饮冷酒。素日随性惯了,几日不见,又不惜身将养。”

“喝两杯暖身,懒得麻烦。不喝便是。”我将酒壶酒杯往旁一放,“这纸球是个什么东西,快让我开开眼。”

江恒微微一笑,点燃取灯儿,自纸球缝隙间探入,球内朦胧烛光渐起,光华流转。

我定睛细看,这纸球构造精妙,分作几层,以竹篾支撑,每层作不同景致,有巍峨雄关,有绵延山脉,有风姿飒爽持枪一骑,还剪一处小圆洞,烛光透出,仿若夕阳,余晖温暖。

“好巧的东西,又是你亲手做?”我笑问。

江恒捧着纸灯球,高深莫测不答,忽而轻轻抬手,将其抛向空中。

我讶然一惊,正待飞身捞回来,却见那灯球在空中悠然旋转,关隘、山脉、夕阳随之而动,仿佛那持枪的骑兵正策马飞驰于无垠边塞之上

直至灯球轻巧落地,纸也未燃,灯也未熄,枪骑依然碎步漫游于昏黄的风景中。

我拾起滚动的灯球,爱不释手把玩,笑问:“这是滚灯?”

“作坊有一巧匠会做此物,特意请教。”江恒答。

“画的西北?”我又问。

“不善丹青。献丑了。”江恒答。

烛光摇曳,映在他含笑的眸中,我恍然失神,心旌动摇,忙低头再细观滚灯,这边塞图景虽与赤霄关差去甚远,却饱含心意。

那日他念经送灵,已尽朋友之义,又何必再花这些巧心思?想来三度逢他生辰,去年礼没送成,前年也只在街边赌钱赢来一套谷板搪塞,当真显得我这人极不仗义。

良久,我收拾好心绪,笑道:“你送这礼,跟我倒是心有灵犀。”

说罢,我招手示意他跟来真常居外,故作神秘推开门扉,笑指那三尺横方的沙盘:“原先我没留意,后来才发现许多人不识地形,舆图一转就不分东西南北。我也不知你能看懂几分,就做了个沙盘。”

“虽略知一二,自不如宝珠精通。”江恒纵观沙盘,讶然感叹,“山河似尽在你脑海,实令人心悦诚服。”

“明老爷子也夸我天赋异禀,字还未认全,倒先会识图记路。大哥都不及我,只胖子能一较高下。”我洋洋得意,一一指向山丘、道路、关隘、营门、望楼、将军府、营房。

“夜光虎帅帐在此。”我故作戏腔戏调,翻手拈花往军属营房悠悠一指,笑嘻嘻窥看他,“今后静王殿下前来犒军,可莫要迷路,叫敌国俘了去啊。”

江恒笑容微滞。

我偷窥半晌,却不得他应答,垂眼看向这荒凉沙盘,忽觉空落,摇头微叹,笑道:“沙盘不好搬动,就放在真常居吧。我做精致些,今后有客来访,韫椟居士也能拿去炫耀一番。”

江恒似欲伸手轻抚沙盘,却又蓦然收回,低声应许。

丑时将尽,卯时便是元旦大朝会,十里路程,一刻耽搁不得,我忙催他回去,让他务必在车上小憩养神,又叮嘱莫问好生伺候。

冬夜无虫鸣,唯闻风声穿林打叶,更衬得山间静默得可怕。我拎着半壶残酒,抱着熄灭的灯球,踱步至沙盘边,小口饮尽,醉步至床畔,一头倒下。

醉梦中,我似乎又在向他炫耀沙盘。他轻抚沙盘,目光深邃,良久不语,静得如同他那封号,静得如同他常念的经。

他越静,我便越躁,向来如此。

我终是忍不住抱怨:“你没话想问?”

他摇头不语。

“你看不懂沙盘,走丢了可怎办?”我急问。

他摇头不语。

我又急又怒,将那精心制作的沙盘拂乱:“书读再多也看不懂沙盘,这东西在我脑子里,在我脑子里!”

他依然摇头不语。

我急得原地直跳,愤愤拉住他衣袖,疾步走至门边,猛一推开,指向门外那滔滔海浪:“舆图我能读,海图也不在话下。你想去东海,没人读海图,丢了可怎办?”

他终于不再摇头,凝望那浩渺碧波,陷入沉思。

我见状一喜,急忙扣紧他的手,笑道:“你去劝他,不要更戍,不要裁军,你也不准裁!只要不裁军,我给你作海图!只要不裁军,你就算说这天地是个圆、是个球、是个蛋,海图、舆图、沙盘,我都给你做出来!西祁、北辽、大食、拂菻、蓬莱、瀛洲、方丈,我全都给你做出来!”

他深思良久,缓缓抽回手,垂眸低声道:“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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