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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花楼怒捉夫 官场巧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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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起用过膳,是周小妹收拾筷盏。

民间丫头,父母大字不识,便也没个正经名字,四邻都叫她小妹。其后我征询意见,她说要记住恩情,便改名为‘思报’。

这丫头才十三岁,话少,做事利索,将那汤水左右一倒腾,三下五除二便将碟盏从大到小叠个漂亮。

我一指汤水:“今后叫灶房别做红糖鸡蛋,也没说想吃,连日都有这道,闻着就腻,白糟蹋粮食。”

周思报应是,正待端走碟盏,忽又垂下手来,走到我身畔,犹豫道:“樊夫人,昨日有件事,方管事不许我们说……”

“何事?”我眉微沉。

“昨日你和丁姐姐、范姐姐在楼上吵,王爷来过,在楼下立一阵儿,又不吭声走了。”周思报答。

好个方娘,喂两年都喂不熟!怪道不得昨日我瞧江恒不大对劲,定是话听半截,当我起了异心!

“好丫头。”我拉过周思报的手,“你只需记得,你是我的人,今后少不了你好。别声张,该做的活继续干着,你跟童家小子一样,都是聪明人。”

周思报点头,若无其事收拾碗碟出门。

我上楼歇息,咬着指节反复权衡,唤来范九月:“信先给我,王爷回府就来通传。”

范九月应是,我又问:“郑娇娇那事,查得怎样?”

“暂未见端倪。吕管事偶尔借送药之机,暗送书信。郑孺人不曾回应,只偶有展信垂泪。二人私底下暂且未行诡异之举。”范九月答。

“成。这边既没大事,再交你个差。周思报我瞧着不错,你借这事带个徒弟,教她些探查追踪的入门功夫。今后小事她办,你也落个清闲。”我吩咐道。

范九月领命退下。我心神不宁候到戌时他都不曾回府,倒是晌午工部一个主事前来求见,得知静王不在府中,又愁眉苦脸离去。

之后江恒一连三日不曾回府,又有个将作监的官员在府门外候过半日,无功而返。

我委实纳闷,便去守一堂问询。离尘、致虚那几个不知是真不明原委,还是不肯吐口,只说不知。莫问回来过一趟,偏生没叫我逮着。

我身上背个案底,静坐不住,便让范十月打探。两日后他回禀:静王前几日四处喝花酒,差也不去就,昨日又宣称为贺下元水官大帝诞辰,需去天庆观斋戒焚香,外人三日不得相扰。

他几时喝过花酒?几时又斋戒拜过神?

不会是被我得罪狠了,气到神智失常吧?

我伤未痊愈,不便飞天遁地,也只好等他下凡再说,于是将霍文彦那破信随身揣,又一日几回在府门引颈而望,跟那同样前来等候静王的官吏面面相觑,正烦躁到快发疯,仁明殿又来找茬。

这回果真是秋后算账,进殿便罚跪半个时辰,直到我腰伤痛得冒冷汗,皇后才慢悠悠出来,端坐高堂审问:“樊氏,你可知罪?”

我成日胡作非为,随便掀一桩出来都得杖毙,此刻又没她好儿子担待,哪敢交代?

见我不答,皇后冷声训斥:“你侍奉恒儿左右,便该正色端操,清静自守。可你行止轻佻,戏笑媚主,害静王有性命之忧,该当何罪?”

成。是我安排不妥,大不了打板子。打左边,右边有伤。

我浑身不舒坦,懒得申辩,只咬牙磕一头,算作认罪。

可我伏身半晌,她也不说怎罚,话风一转,又道:“念及你尚知舍命护主,便功过相抵吧。”

我喘口气,勉强撑起身,大不敬瞄她一眼,想看明白她到底想说个甚。

大约是我这一瞄又犯出妇道,皇后面色一沉,严肃训斥:“可你不修妇仪妇容,不思尽心事夫,不进贤言相劝,乃至静王端庄有失,又该当何罪?”

这我就闹不明白。

方才还嫌我狐媚,裹挟静王鬼混,翻脸又嫌我不够狐媚,放任他出去鬼混。同是娘们家,偏来为难我?你家这小老婆,谁爱当谁当去,爷不伺候!

殿前司里里外外围住宫墙,我这边关土霸王不敢造次,只能埋头又磕,扯得后腰生疼。

埋头得有半盏茶的功夫,我左臂不便使力,右臂撑得发酸,只觉头昏脑涨,耳畔嗡鸣。这时,皇后才冷声冷气道:“罢了,看来还需早日为恒儿择立贤妃。你如此粗陋刁顽,不思悔改,便每日抄写《女诫》三遍,直至悔悟吧。”

我只求尽早脱身,连忙谢恩领罚,出宫坐上马车,略缓过劲来,气得火冒三丈。

好个江七,你喝花酒,爷来受罪!今日不把你逮出来,爷我樊字倒着写!

于是我让马车转去武行,命范十月速去查明江恒此时人在哪处。个把时辰后,范十月方来回禀:他已拜完神,正在春明坊瓦子里花天酒地。

春明坊紧挨醴泉坊,那片我烂熟,便带上人手直杀过去。今日进宫穿女装,也没来得及更换,下车便引人围观指点。

花楼鸨子见势不妙,忙堆笑阻拦:“这位夫人,贱地不接待女宾……”

我透过帷帽轻纱横她一眼:“我来找谁,你有数。既知我来找谁,我是谁人,你也有数。识相就前面引路,不然枪可不长眼睛。”

三教九流场面见得多,今日我又不曾随身携枪,口头恐吓不住人。鸨子嬉皮笑脸还拦,又暗使眼色让护院堵住门口。

“石头!”我喝一声。

敦石头应声上前两步,将沙包大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再不带路,我拆了你这门头!”我厉声威胁。

鸨子红艳的笑颊险些垮下去,复又挤满十二分谄笑,将那香得刺鼻的丝帕在我面前挥来挥去,油腔滑调好话说尽,却愣不肯让步,大约尚在权衡一品亲王与二品郡君,哪个更得罪不起。

我懒得纠缠,喝令一声:“石头,拆!”

敦石头得令,熊吼一声,一拳往朱漆门柱上捶去,登时捶得门柱歪斜,留个碗大的凹坑。

鸨子惊叫一声,笑得比哭还难看:“这……这……罢了,夫人随奴家来吧……”

江仙儿品味倒是刁,这间花楼在春明坊数一数二,地辐广阔,除前堂子,后舍多是屋院,景色精巧昳丽。此时尚未入夜,少见人影,歌姬习练歌舞之声幽幽传来,更显清净。

转过好几道折,又过一方小池,方才至一间院舍外,里头正奏《绿腰》。

鸨子使眼色支走门外护院,我气势汹汹跨入院中,见三个身段儿柔软的舞姬正婀娜曼舞,另有四个歌姬婉转弹唱。

不惹那小子蹲在廊下,低头嗑瓜子,偷摸瞄姑娘两眼,脸色绯红。

我扫视一眼,不见江恒,那轩舍中点灯,似有人影。

不惹见是我来,惊得霍然站起身,张嘴讷讷不能出声,瓜子哗啦掉一地。姑娘们不愧是训练有素,察觉不对劲,扭头一看,只慌乱片刻,便自觉缩着脖子退得老远。

我审视一圈各色丽人,都是庸脂俗粉。

也不知这江仙儿上花楼,是仙儿嫖姑娘,还是姑娘嫖仙儿。

我不屑冷哼一声,直往轩舍走去。不惹回过神来,忙从廊下奔来阻拦。

这毛头小子,给他脸了?这可不是在府里,当爷这群兄弟白养的?

敦石头不待我吩咐,一步上前,展臂熊抱。不惹猝不及防撞进去,几乎淹没在雄厚的胸肌中,挥着小细胳膊,“呜呜”喊不出声来。

我今日进宫受一番磋磨,一路大步疾走,腰伤又生疼,立在门外深吸几口气,昂首挺胸将门猛然一推,只听莫问“哎哟”一声,却是被门扉打中额头。

我右瞪他一眼,又往左一睨。轻纱屏风作千娇百媚图,屏后灯影摇曳,人影独坐,倒不见什么不堪入目的场面。

我几步绕过屏风,讥笑道:“韫椟居士,上花楼读书,好雅兴啊?”

江恒斜依卧榻,垂手执卷,侧脸扶额望向轩窗,不作答复。

我也不知腰疼还是肝儿疼,捂住后腰,走近他身前,扯下帷帽往地上一掷,怒目俯视,不住喘气。

江恒见我如此,略有动容,抬眼想唤莫问,却见心腹爱将捂额不敢作声,又唤一声不惹,也不得应答。

“你有伤在身,切勿妄动肝火。”江恒垂眸道。

我气得冷笑一声:“好容易得点差事,没几日就沾一身恶习,你叫我怎能不气?”

江恒眸中似闪过一丝失落,苦笑道:“且先坐吧。”

我冷哼一声,叫小子搬来张高背椅,手撑椅背而立,板脸凝视。

江恒合上书卷置于酒案,错目望窗外,慢悠悠道:“时近年底,翻修辽使馆迫在眉睫,梁为示两邦修好,故而扩地兴建园林。”

“这事我知道,你不愿接这差,我也知道。但这差既扣你头上,至少也要办得说得过去。”我伤口不住生疼,喘息斥问,“你连日不去就差,不是喝花酒就是拜神,生怕不被人参?好容易有事做,又想被关回去念经吗?”

“我素来有此恶名,何惧再被参上几本?”江恒淡然问。

“崔……那事过就过了,你又破罐子破摔?”我气得额冒冷汗。

“宝珠……”江恒忧心望我一眼,“此次扩建征地,需迁数十商户。时近年底,各家皆囤有大量年货,待新年出售。商户不愿搬迁,将作监便暗与氓流勾结,恐吓打砸,已险些闹出人命。”

我愕然:“你管不住?”

“我仅有视事虚名,父皇并未明旨授予实职,且将作监不受工部管辖,故而……”江恒从袖中取出一物,摊开手掌,“取走官印。”

我目瞪口呆,伸手取来铜印细看,上刻篆体,识不出来,讷然问:“你偷了将作监官印?”

“工部筑造司印。”江恒答。

“你拿走筑造司印,关将作监几个事?”我更不解。

“贞元改制裁去冗官,其后多年,又因事复设诸多司衙,权责叠重。筑造司与将作监共掌官署修缮、城池营建事宜,扩建辽使馆,需二司协力。”江恒取回官印,慢条斯理收入袖中,“我取走一印,文书便无法流转。”

我恍然大悟:怪道不得这几日府门外工部、将作监的官员比我候得还急。静王殿下把印给顺走了,盖印的文书没下,没人敢担责揽事,可修建的工期又耽搁不得。

“就知你一反常态,是在耍鬼心眼子。”我皱眉摇头,撑住扶手缓缓坐下,又问,“可筑造司印管几个用?何正忠那儿有尚书印,还缺你这个印不成?”

“我既领此事,取用筑造司印,也在情理之中。尚书宝印事关重大,自不敢擅自取用。”江恒苦笑摇头,“不过何尚书这几日,多半也头风发作,难以理事吧。”

呵,狐狸还是老的精。

我无奈叹道:“你仗义,你仗义。本就不受他待见,还出风头扛事。这事再拖下去,辽使闹起来,我又得陪你闭门思过。”

“力有不逮,诸多掣肘,劳你忧心,抱歉……”江恒黯然垂眸半晌,又望我苦涩一笑,“大动土木,本就无法年底完工,问责既无可免,拖延又何妨?近日我已与市易务尽力交涉,或可以平衡市价、收购滞销为由,以官价尽数收购年货,保商户生计。”

“孔提举早罢官了,市易务你还说得上话?”我讶然问。

“茶虽已凉,把柄尚温。虽非大过,岁末百官考课在即。兴许,可以四两拨千斤吧。”江恒无奈轻叹。

“几十个商户,还劳你静王殿下辗转腾挪,这满朝狗官……”我愤愤摇头,“罢了,你干你的大事,皇后那边我顶就是。”

江恒微微一诧,忧问:“母后与你为难?”

“你喝花酒,她怪我拴不住你,骂上两句。不多大个事。”我小心撑起身,“我累不住,先回了。”

“宝珠。”江恒轻声唤住,“一同回府吧。”

“门口日日堵着官,你回去就得被逮个正着。”我提醒道。

“三五日,总得盖一两印。稍待片刻。”江恒自案上取来酒壶,自斟三杯饮下,又往身上泼两杯,弯腰拾起帷帽,与我一同走出轩舍。

门一开,莫问委屈巴巴守在门外揉额,不惹愤愤不平与敦石头拥抱。见此情景,我乐得“咯咯”直笑,又捂腰抽冷气。

“切勿闹动,以免久伤成疴。”江恒见状,伸手正欲搀扶,忽又垂下手去。

一行人从花楼后门出,自有马车相候。江恒扶我上车,又命车夫慢行。

我二人隔着尺距,分坐两端,车顶悬一盏镂花小灯,车内光影昏昧,车外人声模糊。千日春的芬芳醇香自他衣襟上缓缓散发,似只闻上一闻,便也叫人生醉。

我撩开车帘望向街景,再三权衡,从袖中取出揣得发皱的信纸,二指相拈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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