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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家国事不顺 柳暗见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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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来圣旨,边读边摸,喜不自胜:“覃思,闲这么多年,可算是熬出头!圣上祭过天,回头就给我加封,又对你重启重用,这是天意啊!我就说天生你不凡,这回总信?真好。真好!真真好!”

逆子嫌我吵闹,又当面来一出起身就走。江恒也宠辱不惊,嘴角含一丝若有似无的讥笑:“他不过是,无儿可用。”

我这局外人顿觉尴尬,恋恋不舍将圣旨卷好收入匣中,嘟囔道:“无儿可用,才更要当仁不让。”

江恒未置一词,只是持卷静坐,望窗外而思。

我心有不甘,走上前去,好言相劝:“他逼你修道,如今也没让你做宫观使,反而去工部历练。虽说也不是中枢要省,但你本就喜欢工巧机造,这也算是知人善用。不论从前怎样,他还是看重你的。”

“嗯。”江恒淡漠应声。

“你去工部,那几个,有旨没?”我问。

“十四弟尚在资善堂读书,九弟派往礼部。”江恒顿了片刻,“十一弟,入中书省,于政事堂视事。”

中书省?

我满心喜气骤散一半。

相王先是祭天亚献,如今又去中书省……果真如众人所言,静、卫两王加起来也不抵一个相王?

罢了,他有正经事做,已是守得云开,我又在做什么一步登天的春秋大梦?

次日寅时,江恒便要早起上朝。我这闲人无比振奋,连夜让西生和方娘扯布作两面赤旗,天不见亮守在正堂门口,见他身着紫蟒朝服,腰缠金銙带,头戴两尺长的直脚幞头,迤迤然出得门来。

好个端方俊雅的谦谦君子!

西生得我眼色,卖力敲起腰间小鼓。我舞旗鼓劲:“击鼓催征,旗开得胜!静王威武!”

江恒略微一诧,淡然一笑:“多谢。”

自除夕后,他就笑容越少,像是美玉蒙尘。今日骤然擦亮,我欢喜非常,一路打鼓摇旗,送状元游街似的将他送至府门。江恒叮嘱我回去歇息,乘车而去。

我哪有心思补眠?回卧云阁早练一套枪,冲过澡,取来云希臣偷注过的兵法细品,正读到“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西生凑过来叨念:“宝珠姐,你加诰命,王爷加官,今年府里定是转运了。有这喜气一冲,说不准你就……”

说罢,她满怀期待往我肚子上瞧。

这呆鹅!虽说我不曾明言,但她贴身侍候,怎就愣看不出来我跟神仙没那回事?近半年更是日日叨念孩儿,叨得人心烦。

我放下兵书,祸水东引:“西西,你也十七了,老实交代,有中意的小郎君没?”

西生脸大红,嗔道:“宝珠姐!”

“瞧上哪个,我帮你问。”我瞧她捂脸不回话,试探问,“府里这几个,就不惹机灵,可性子太冲,你压不住。西街那几个,也不见你看谁对眼。武行……不成,白丁粗汉,配你委屈。还是等王爷立稳脚跟,仔细挑个国子监生吧?”

“宝珠姐!我……我不嫁!”西生羞恼跺脚。

我纳罕:“梅儿都在说亲,你也老大不小,终身大事,可得认真打算啊。别学我,挑来拣去,最后给人当小老婆来了。”

“宝珠姐……我……我……”西生捂脸支吾半晌,才满脸通红看我,“女儿家嫁人,不就图有个英雄好汉保护?宝珠姐是顶天立地的女英雄,哪个男儿都比不上。我情愿跟你一辈子!”

我头皮一麻,不禁往椅背后靠去,讷然咋舌:“你你你……什么意思?”

西生更是慌乱,语无伦次:“我我……我是说,我不要谁来保护。我……打小有你保护,才不要嫁个不认识的人来替代你……”

尴尬相对半晌,我窘然挠额:“你这想法不对。嫁人,不是图谁保护。嫁人,是找帮手,所以既要挑管用的,也要挑管得住的。罢了,呆丫头慢慢开窍吧。”

打发走西生,书也看得心不在焉。原以为我这想法已然背离世俗,不料这丫头的想法更是清奇。她老这般亦步亦趋,像是长不大的雏鸟,真不知该拿她怎办。

其后江恒日日去工部就差,我也依旧耗在武行,其间接过几宗押镖的生意。自生辰后,我俩就日渐生疏,如今更难得一聚。西生急得团团转,只恨不能每天给我换个发式妆容,再拉我去守一堂外杵成望夫石。

六月初,西北又来家书,书上言胖子已成亲,新嫂子曹氏活泼伶俐,倒是给家中带去不少欢声笑语。

我捏着家书,凝望灯芯,心中那缕空落骤涨百倍,不经意走到北窗前,向外一望,见浸月池对面那片平地,恍然失神,不知怎样作想,翻箱倒柜找出半旧的响铃球,将小铃铛拆出,用红绳拴住,拎着铃铛前去守一堂。

此时已是亥初,神仙依惯例装模作样念经。

今日是不惹值夜,他又莫名其妙甩脸色:“爷忙着呢,樊夫人还是专心打理武行吧。”

“不惹。”屋内江恒听见动静,低唤一声。

我懒得跟毛头小子一般见识,进门见樊定邦正蜷在蒲团上安睡,便晃悠铃铛,笑问江恒:“前几日听说你不小心踩这逆子一脚,叫它挠上一下。我就说它成日在人脚跟前绕,鬼影似的没个声儿,总得出岔子。还是依我的,栓个铃铛吧?”

“好。”江恒暗窘,接过铃铛,抱过猫来。

这回逆子连小爹的面子也拂了,蹬腿直往后退,灵巧的身子扭得跟盘龙似的。江恒与它僵持半晌,只能放手任它逃开。

“慈父败儿。”我在旁挖苦。

江恒无奈摇头,问:“今日特为此而来?”

这倒有些不好作答。这时,他又问:“近日可好?”

“好得很。”我挠头笑,“你事忙,布坊那边我照应着。武行还接几宗走镖的生意,小有进项。”

“宝珠,有一事相托。”江恒沉吟片刻,“此前孔提举受我牵连,罢官免职,袁先生亦遭抄家之祸。如今孔家以经商谋生,欲寻可信的武行押镖,不知你可愿相助?”

我手一抄,歪头笑问:“西北怎么求人?”

江恒微怔,小心征询:“今日不曾备酒。东京闷热,今夏也未及相邀入山避暑。不如泛舟消暑,恒略备薄酒相谢,可好?”

“今日?”我诧异问。

江恒眸中微亮:“明日休沐,晚歇无妨。”

他既如此说,我便爽快应下。不惹依言张罗,亥末我二人便已乘上画舫,泛舟汴河。

汴河两岸多植杨柳,夜市临河散布,灯影摇曳,游人川流。河中亦有大小画舫,丝竹绕耳,更有人醉酒高歌,靡靡之声随夜风飘荡。

这艘画舫精巧,一楼为船舱,二楼作小亭构造。莫问等人侍候在楼下,我与江恒在楼上小亭临风把盏,原该是畅快,可他三杯酬谢后,竟又无话可谈,倒叫我坐立不是。

“覃思……你在工部忙什么?”我没话找话问。

“略读文书罢了。”江恒答。

我讶然:“你这近一月,只是换地方看书?”

江恒垂眸斟酒:“何尚书总领工部四司,井然有序。我奉旨视事,自文书习起,并无不妥。”

我这才明白咬文嚼字的功夫有多厉害。“视事”非“管事”,静王长年人浮世外,这帮笔吏怕是在糊弄他啊。

江恒浅抿半杯,复又陷入沉默。

近日他总难见笑容,又客气疏远,如我刚进府时那般。

还不如那时。那时他终日在府里,清英斋推窗就能见,几时点灯,几时熄灯,我瞭望敌营,每日都把控在心。他晨晚念经的声音,也总是隔着水面悠悠传来,无比准时,起先听着心烦,后头倒慢慢品出心静。

如今他搬去守一堂,中间隔好几重屋顶树丛,望也望不清,声儿也听不见。

“清英斋,你不打算重建?”我不禁问。

“府中馆阁多有空置,何必徒兴土木?”江恒问。

“可……”我低头握杯,绞尽脑汁,“你从前怎说来着?天下之财如流水,全流进富家财库,就成一潭死水?你少买奴婢,多用雇佣,也是想给更多人留生计。虽说你削了食邑,也不差这些钱,雇请工匠,购置木材,不也是散财行善?”

江恒思忖片刻:“有理。便依你吧。”

我转愁为喜,斟酒碰盏,又拾起先前的话头:“军屯归枢密院管,工部好像还管一些营田,户部也管田,我愣没闹明白这几个衙门到底谁管谁啊。”

江恒细细作答:“梁初不设六部,以盐铁、度支、户部三司制衡中书、枢密二府,职务亦临时差遣,不为常任,因而各司各衙冗官甚多,权责叠重。贞元改制后,方撤设三司,恢复三省六部,只是许多事务至今尚未划清。如今军屯多由枢密院与三衙管辖,户部仓部司主理天下仓储存粮。工部屯田司主各地营田、民屯、官庄及塘泊辟治,职在水利兴建、租税给纳、农田视察,近年所辟营田尚未交割与枢密院。”

我恍然大悟,敬酒恭维:“还是你聪明,读几页文书就理清这些弯弯绕。”

江恒赧然一笑:“近日正巧阅读田册罢了。”

他笑便好。我故作刁难问:“既这样,那我考考你,西北路,有多少屯田?不许乱答,西北我熟。”

江恒蹙眉:“西北路纵横千里,屯田浩如星海,这如何能答?”

“那就从最东处说起,兴翔府有多少?”我不依不饶,“答不出来,罚酒一杯。”

江恒无奈而笑,皱眉深思,略答五处。

“算你过关,我自罚一杯。”我斟酒就饮,继续问,“陇州多少?”

江恒勉强又答几处,我从泾州、凤州、渭州挨个问去,还未问到兰州,过目不忘的神仙已晕头转向,只能摆手认输。

我捧腹直笑:“你怎这样实诚?乱答我也辨不出来啊。”

江恒面带薄红,含笑望来:“你又怎知,方才我不曾以假乱真?”

我眼珠一转:“那回头我可得亲去查验,要是答错一处——”

“七哥!”

好不知趣儿的叫喊蓦地插来。我扭头一看,却是那紫毛小狮子,正立于不远处的画舫上,朝江恒挥手。

江恒起身向他遥遥致意,这小狮子更不知趣儿,竟命人将画舫划来,醉醺醺奔来这条船上,指我笑问江恒:“都说七哥专情,自得了这小黑豹,就日日离不得。难得见你夜行游乐,果真是有美作伴。论来我是大媒,七哥不敬我一杯?”

江恒命人取来杯盏,半哄半敬。江忱乐呵呵受过敬酒,又对我道:“樊氏,妙法院女童一事非我食言。只是朱相有意为孙女谋求此事,我不好再提。朱相为国尽忠,劳苦功高,你可不许心生不怨,让七哥为难。”

我越发瞧这小狮子不顺眼,可也只能低头应承:“区区小事,难为殿下挂记,妾满心感激,又哪敢抱怨?”

“正是。”江忱一屁股坐下,又拉江恒衣袖,“七哥也切莫为此与我生嫌隙。”

说罢,他又扭头看我,眨着醉眼不言语。

“且先退避吧。”江恒吩咐我。

行。爷们谈事,娘们不配听。

我装模作样福礼退下,暗想果真还是江仙儿仗义,该不该谈的,都与我畅谈。就连亲爹亲哥,在我年龄日长后,军机要务也藏着掖着。天底下除明澄外,也只他尊我重我,余下爷们,皆是被我铁拳收服。

也不知天底下可还能挑出这么一个,斯文聪明又好看的。

哎……比神仙好看的,恐怕真难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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