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舒一口气,察觉小道姑不在屋里,想了想,便又合上门。
到山野湖边,河面莲叶挺成一片,一个仙风道骨的背影立在其中。小道姑带着青纱斗笠,悬空湖面。
风吹纱穗,玉佩击响,莲叶摇摇晃晃。尚钦踏叶而来,便见清澈的湖面下,一群泡发的尸鬼,馒头似的脸时而浮出水面,或起或仰,或游或潜,静静的,犹如水中鲤鱼。
“听叶。”他立在莲叶尖上唤她。小道姑即睁开眼睛,极促狭的一眼,眉心红梅颜色淡了些。
尚钦一惊:“你这是怎么了?”
她像片汀草飘落,被尚钦接在怀中,点水飞岸,落于一片青草间。
听叶微微睁开眼,“温酒怎么样?”
“她——不太好,据说受了伤。”
“什么伤?”她眸眼亮了亮。
“你去看了便知。”
京中告示换得很快,消息铺天盖地,引起一阵轰动。
听叶带着轻纱斗笠盖住脸,混在人群中。尚钦立在她身边,能感受到她眸光中的寒气要射过面纱,击碎那张告示。
告示中言:温酒于明日午时将会被绑往火场,当众处以火刑。
“听叶。”尚钦握住她的的手背,防止她再次闯入牢狱,将她拉入深巷阴影处。“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
“父皇听信那妖道的话,要用温酒的骨灰治京中病疫。但据我所知,京中病疫是从三日前开始突发。”
“我派人查探过,患病的百姓都曾参加五日前、白云玉清观的一场道会。我五皇姐自幼身体欠佳,每年都会由白云玉清观中,最德高望重的法师替她驱邪。五日前,她就曾到过观中。”
“你是说,此观有邪?”
“没错。只要找到瘟疫起源,那日百花宴刑台上的疯言疯雨不攻自破,温酒与此案的联系也可摘清。”
白云玉清观境地清幽,有皇家观宇的气派,参天古树伸出云雾缭绕的窗檐,古朴的供奉台瓜果线香常伴。
“说来奇怪,若是投毒,毒源在观中,这满观道人为何无事?”
“若小酒未被捉,她或许能查出此观毒源,说不准,还能炼出解药。”说罢,小道姑向尚钦投去一记冷光。
吓得他一噎,梗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们姐妹俩天赋异禀,贯有奇招。但毕竟是温酒毒翻官兵在先,夜闯官宅在后。朝廷捉她,也算情有可原?”
他本就一身冷汗,又在小道姑的冰冷注视下,呵呵虚笑,指天发誓:“当然!无论如何!用她焚身炼药是万万不可!”
他不认同这残酷的救人方式。
“好吧。”
二人在白云玉清观探查一圈,发现观中水井无数。尚钦拦住的一位小道士道:“观中仙师都是饮小井口中的水,每逢盛大祭祀、道会、祈福、求雨等,都会用天井中的水。”
“天井?”
“没错。天井在白云玉清观道会会场的后面,一颗千年古榕树底下,轻易不可挪开井盖。”
“原来如此,莫非天井中的水有问题?”
尚钦与小道姑一起到那颗古榕树底下,发现井盖是一块厚重的冷石。
尚钦一掌将那石盖击翻,被小道士阻拦。“殿下,不可!此乃观中天井,非观主不可开启的!”
尚钦眉毛一压,他来时未亮身份,这小道士是如何知道他是“殿下”的?
这时,兵器唰唰抽动,墙外围来一群士兵,来者正是刑部侍郎。
“沈长郡!又是你!你居然敢跟踪本殿下?!”尚钦脸色大变,恨不得将这刑部侍郎暴打一顿!
“殿下,我等已排查过玉清观天井,此井无毒。”刑部侍郎一副“别来无恙”的神情,一挥手。士兵一拥而上,尚钦避免被绑,一剑扫空,游树而上。
叮叮啷当,人憎狗嫌的牝林又杵着金手杖出现了。
前几日他被刺瞎的那只左眼,竟完好如新?诡异!太诡异了!听叶从未见过这样的道术?莫非此道人即将飞遁,已入半仙?
金铃在风中“嘤——”地响动,众人眼前一道白光,青阙刺出的剑芒被金杖击得溃散。此时,古榕树底十几只身形萎怖的尸鬼听命钻出,垂手垂头,立在残风中微微晃动。
刑部侍郎与众士兵吓了一跳,从未见过这等鬼怪。断定听叶是人间妖邪,拉弓搭箭,听叶很快被刀锋包围。
“给我退下!”尚钦发令却无济于事,面前青光一闪。
在场人仰马翻,小道姑又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