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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行舟繁星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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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里塔斯没有回答那人的问题,但他其实在很多年前就有了答案。白玉京诸位怎就走在一处?另一个自己在追逐的过程中意识到的某件事,他是在一场坠落里意识到的。「概念」的令使是群唯心主义的疯子,为理想不惜捅同行者一刀,再将自我千刀万剐。也正因如此,终点之外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

不必契合,理念只是手段。维里塔斯合上书,垂眸凝视着手中的翠色翎羽,想起那位玉京令使眼中柔和流转的笑意。庸人太过追求践行天才走过的道路,不曾留意原来失败的面目总相似。原来他的失败,和后来他见过的许多学生的失败,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之处。

道路不同,终点却相似。他手指轻轻摩挲冰凉的石板书,在心中想:有些人只是来不及。黑塔闲闲瞥他一眼,形容精准、剖析直白:我等作为天才,与他们的区别正在此……维里塔斯。格兰蒂娅说,你能与普通人感同身受,这是极难得、很少见的品质。但是否想过,在绝大多数世人眼中,你也是世无其二的天才。

那时他忽然就懂了。荣华富贵之家的孩子,再如何走进凡世里去,都在旁人眼中有所不同。理由也简单的很:他有退路。愿意知晓苦难是美德,这苦难却并非他生活本身,因此身为天才,所有引导他人认识自我的行为,都应该被谁歌功颂德。这话有错吗?没有。

我们的拉帝奥教授不得不承认,这观点其实是很正确的,正确到他无法反驳,除非剥去自己身上全部的特质和辉光。可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失去这些,他又有什么资格指引他人?这所谓的公平,本就是一种不均等。他看见阮·梅拨弄一枚事件牌,一个后来被灰毛小浣熊称为模拟宇宙作弊器的切片,仙舟女人云水烟青的眼睛望向他,语调奇异:但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我亲爱的维里。你要知晓:有人怨憎命运,有人心怀感恩,有人死灰复燃。而这一切,之于浩渺无边寰宇,就像生命,它不加速、也不减速,总要逝去。

太过有人性的天才,几乎都没有好下场。螺丝咕姆告诉他,他和阮·梅,还有「概念」星神,一同见到查德威克时,他还很年轻。不是观测中那个被困在匹诺康尼的梦境里近两个琥珀纪的老人,不是知晓虚数脉冲杀死多少人,于是几乎崩溃的学者。他听闻了自己的命运,依然继续着研究,最终将成果交给悬光研究院那群疯子之后,拒绝了白玉京的庇护,迎接死亡。

解析:你不该是下一个查德威克。这螺丝星的君王风度翩翩,他说。结论:很幸运的是,你也不曾遇见像他那样无解的局面。确实如此。东陵说公司嘛,里面没几个好东西,含章瞥他一眼没吭声,却见景元伸指欲弹,最终从他顺滑发丝间揉过。他声音低低的:你是好孩子。神策将军趁他怔愣间隙,朝他笑了一下。

卡卡瓦夏,东陵,砂金。无论哪个你,都是很好的孩子,你的亲友师长也是很好的人。星际和平公司现任战略投资部总监回过神来,接住从白发大猫头顶飞下来的一只团雀,应得轻声:是啊,他们都如此这般。

他的姐姐,他的家人。格兰蒂娅和绝大多数俱乐部的同僚都不相似,此人既无对真理的好奇,也无对知识的敬畏。黑塔彼时那话说得在理,此人就是个天赋卓绝的混账。埃维金人擅长花言巧语、口蜜腹剑,果真并非空穴来风。当那双瑰玉绮霞的眼看来的那刻,你就很难否认这样的人,更何况,她所言本就极正确。

模拟宇宙初期研发的基础体系分别由天才们各自提供一部分,格兰蒂娅的研究成果除了命途,还有另一件极重要的:可能性。阮·梅在仙舟生活多年,毕竟知晓六御如何协作,其中太卜司掌观测命理职能,透过十方光映玉界和大衍穷观阵,她确实是见过不少的。

世界线到底是什么东西?化名丹恒的丹枫与白珩和叶鹤舟随星穹列车旅行,沉默寡言的护卫在智库记载下自己的所见所闻。源海。真实。水滴的折射面。人们的思维与客观存在的相结合,即为眼中所见的寰宇。

由此说来,这世上不存在无解的谜题,但也永远不缺新的疑惑。二十六岁的格兰蒂娅在撰写模拟宇宙代码的时候,这样对来送咖啡的黑塔笑着说。空间站的主人将一罐方糖摆在她手边,绝口不提自己差点弄坏一台由星际和平公司技术研发部专门改造过的咖啡机。

黑塔坐在她旁边——这次是人偶,她少女时期的面容和真人区别不大,唯有发色与格兰蒂娅记忆中的雪白有所不同。她是知道此人返老还童过的,仅仅保留的是云水似朦胧色泽的发丝,这使得对方看起来更像隐世不出的大魔法师了。这位直戳了当开口: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代码是否能用,这难道不是很重要的事吗?

格兰蒂娅抬手抚过鬓边的孔雀翎,指缝间羽毛的触感比云和风更轻,回答得也巧妙:思维是意识的某种延伸,遇到错误和疑问,总有解决它的法子。所以它重要,也没那么重要,不是么?黑塔抱臂看她,最终妥协似叹了口气,心说你们白玉京倒也真够一脉相承。

她取出一片银杏叶,那是格兰蒂娅在应下模拟宇宙邀约时寄来的,其中用幻术刻印着波月古海的万代浩渺星辰。上帝不投骰子。彼时黑塔奇怪地回头看她,只道你不是「概念」那群令使带出来的么,怎说这话?

在一场天才们的聚会上,将来龙去脉细细数过,她明白了。实验中没有不确定的因素,每次细微的谬误都通向一个正确的结果,只不属于他们的世界。答案是既定的,是被思维所拟造出的、极为私人的谜底。而黑塔给出了自己的注解——问题的答案,仍是问题。

数不尽的繁星熠熠闪烁,流光也轻盈,倒映在今岁的鳞渊春里。有一只手伸过来,端起杯子晃了晃,泛起水色涟漪。不过转瞬之间,它的主人将其一饮而尽。

阮·梅看过来。

格兰蒂娅问:你还在想碎玻璃瓶子和太阳、凡人眼中的恒星只是余火,诸如此类,很稀奇古怪的譬喻么?

不是的。她浅浅含笑,说,你应当吃一点梅花糕配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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