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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相逢犹恐是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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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利卡什。希望之地。人类最后的绿洲。

这座早已破败不堪的城市,生存着这颗星球为数不多的活人,却同时也随处可见流民、小偷和诈骗犯。金铁质地的手杖早已生锈,在这里已算得上好东西,它的一端敲击在布满黄沙的路上,为持有者借来微不足道的力量,用以减轻些负担。

哪怕躯壳只是灵魂的负累。走在路上的年轻女人心中冒出这样一句话,风沙使周围环境的能见度不足十米,吸进肺里又是绵密的痛楚。沿着标记回到残破不堪的房子前,门却是虚掩的。在这片地方,人们不会疑心有什么怪异的展开,只会祈祷那些入室抢劫的□□对自己的性命不感兴趣。

站在家门口的女人低低叹了口气。下一秒,这扇木门便从内部打开了,屋内光景一切如常,除了诸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庇尔波因特。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石心十人。这颗星球三百年前还能听见这些词汇,而在那一场堪称惊天灾厄的陨石雨过后,几乎再没人能联系上这里了。

想来能令这群人大驾光临的并非业绩,而是……某一个人。我。她的眼珠动了一下,对上为首那个孩子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到他的发丝在微弱的油灯光线下折射出斑斓色彩。欧泊。存护令使「钻石」麾下第一人。他为我而来。年轻的女人意识到这点之后,竟反而轻轻地、释然地笑了起来。

名为舒俱的男人皱起眉。他向来是个我行我素的独裁性子,五年前,他们放眼前这人自由,蒙混过关逃离了公司总部。现如今,是该收取报偿的时候了。不良资产清算专家,没一个人是善茬。

小姐。托帕叹气。你在笑什么?她实在有些想不明白,即将回到他们身边的笼中鸟,又何以笑得出来。她被翡翠教得很好,从不是自欺欺人的性子,但理解和行为是两码事。她得到一个答非所问的谜底:嗯……既然无论如何都要走,那再给我一周的时间吧。至少,我还要与这片大地道别。

出乎意料的答案。没有恐惧,没有泪水。猎手们这些年来的焦灼化作恶意在胸腔翻腾,无论如何也平息不下来。龙晶咧开嘴笑了:亲爱的,我们凭什么听你的。这个机会——我们就算不给,你又能怎么办?想要带走你,真是很轻而易举的事。

叶鹤舟注视着她的眼睛。她本不应有名字。她该是所有人嘴里的小姐、亲爱的女孩儿,甜心和一切足够腻人的称呼。她是被献祭的羔羊,恶劣的资本家们美味的盘中餐,网中苦苦挣扎的小虫。

但你们会给的。她掀起眼睫。一定。这话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因为叶鹤舟足够了解一件事:这群人本该是多么傲慢的性情。只要一切不脱离掌控——那么,她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过时间长短。

实际上,她这样的判断也足够居高临下。人与人之间衡量自我的价值,将对方视为掌中之物,又或能够交易的筹码。可是。她又懒洋洋的想:人是不能驱使另一个人的,能驱使人的唯有神明。

唯有信仰。毕竟星神也只是行于命途之上,走得最远的某种生物而已。这出剧目不好看,难以收场,零落一地鸡毛。如果不是谢还照看了宴春台最新观测的世界线,发现了三两端倪——谁的自我认知这么离谱,热衷于被人强迫啊?彼时花云应坐在树上,青衣蝉袖逶迤垂落,看起来倒言笑晏晏的:可能在一些人眼中,这就是爱的表现吧。

在暴力中长大的孩子恐惧暴力,又会成为新的施暴者,因为盘桓多年的认知根深蒂固。岁凌微啧啧两声,转头将记录用的梦境捏成花,扔进翡翠怀里,叮嘱东陵和含章:别学他们,否则我让岚那孩子来清理门户。行吧。们玉京令使没一个正常人,这话真心实意。但也就发疯尚余,有病不足,还是拿着精神科爱的号码牌等叫的程度呢。

纵观源海多少条世界线,发狂的人(真的只有人吗)不在少数,和这些比起来,他们状态显得很稳定了。相对而言。说到底,毕竟是活了很多年的长生种,哪怕对世界的认知各自不同,这群异类到底同行过很久,对彼此的性格都足够了解。

第一个晚上,她没有急着和相识者见面。叶鹤舟坐在窄窄的窗边,油灯的光线昏黄喑哑,她看向锋利的瘦月亮,下颔收出一个尖尖的弧度。托帕在原地踌躇了一个瞬息——所以,她在想什么呢?

叶鹤舟降临此世的锚点并非躯壳,自是没有本体那般霞姿月韵的好容色,却有某种漫长光阴沉淀下来的沉静。托帕像是被蛊惑了心神般,实没忍住开口询问这人:你能不能,呃,和我聊聊天?

好呀。叶鹤舟眼里含着一点笑意,近乎宽容的注视家里小孩的同位体,语调称得上轻快。你想和我聊什么?她问。或者说,你想听到什么内容。

托帕一时语塞。她想要什么?生死。恐惧。金钱是商人的武器,欲望是驱动人心的野火。她不知道,他们所有人,都只是发了疯的想要得到一枚色泽澄净的宝石。仅此而已。这般情形,叶鹤舟一看就懂。她见过太多人无所来更无所去,不知将要寻觅的终点在何方,盲目混沌地走在路上。

可不该的。她想。至少……对于叶琳娜,对于「托帕」来说,不应是这样的。她有越过一切的坚定信念,有走在自我抉择的路上的决心,有将此悉数践行的意志。很有趣。曾被困囿不得出的金丝雀,将要被关回笼中的鸟儿,在怜悯她的饲主?

或许是吧。叶鹤舟眼睫上掠过一羽风声,悠远目光越过托帕,与同样含笑的粉发女人对视。毒蛇吐出信子,似是要择人欲噬。尽管比起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更像一个精神符号。锚点。神灵立足于世尚且无需这些,坐拥金山的凡人们却得借此依凭认知自我。这道命题,早就与爱再无关联。

天真的孩子。这倒是叶鹤舟和翡翠能给出的共同评价,针对托帕,这暂且保留了一丝善意的、尚未全然用基石替换心脏的少女。唉。可惜这样的人活不长久,迟早有一天灰飞烟灭。「概念」的星神能护得住在仙舟长大的含章,可也就这样而已。无论多久,叶琳娜总要踏上她应有的路途。

她不信这群人察觉不到端倪,因为她身上的变化太大了。难以忍受的苦难只能磨砺坚韧不屈的意志,却无法为人带来平和的心境跟见识,这一点任凭谁都能明白。叶鹤舟目光淡漠,眉眼色泽冰凉,像一滴垂露。轻盈,尖锐,锋利,但美丽。

她听见翡翠轻轻开口:我们会给那孩子找个好去处。诚然,这话的诱惑力足够大,一个为了自由逃离庇尔波因特的女人,在流亡的荒星和捡到的小孩相依为命。以她的性格,绝对会为此妥协。

很符合收债人的作风。给予他人利益,从而获取更多想要的事物。叶鹤舟眨了眨眼,摇头时一缕鬓发垂下来,贴在她苍白面颊旁。她慢吞吞给出回答,像是在斟酌词句:这是寰宇难以根治的顽疾,你们救不了所有人、也不会救,毕竟均衡的「互」未曾将一切涵盖。公司的信仰也不在此。

就连我也不象征「所有」的定义。叶鹤舟在心中补充了一句。她瞧见翡翠的脸色变了两变,看起来转身就想找玛瑙过来驱邪,最终却还是脚底生根般站在原地。她张了张口,却只问: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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