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你知道这件事吗?”
三月七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
“听说啊……仙舟上有持明一族,他们可以变成龙呢。哎呀,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于是对方回答她:这样啊。桌上摊着书的无名客偏过头来,澄明如洗的金色眼睛注视着她,看起来既宽容又很沉静。三月七小兔子似的点头,在她身边嘀嘀咕咕的咬耳朵:我真想看看仙舟的龙长什么样子呀!你说,我们以后有这个机会吗?
「开拓」之旅永不停息,会有的。她名为叶鹤舟的同伴这样说着,随手合上没读完的书,将一枝花夹在其中当页签。与此同时,智库的门应声而开,列车的护卫做完了今日份的资料整理,从繁杂的信息中走出来。丹恒望着这一站一坐的两个人,抬手揉着眉心发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叶鹤舟闻言便弯起眼睛,绚丽瑰美的面容称得一句笑色春花,语调轻巧地抛出一句话:她方才同我说——仙舟上持明一族,有其者可化龙。丹恒眉梢不动声色一挑,不错眼珠盯着人看的青瞳宛如幽幽荧火,只眼尾飞红艳色似刀。三月七没搞明白这两位的眉来眼去,神经末梢却也嗅到一点山雨欲来的草木潮气,讪笑着把话咽回去打圆场。
丹恒却也坦然:仙舟确有能化龙的持明族……但不是全部。一句话把三月七勾的心痒难耐,连声追问得不到后话,转头对着叶鹤舟控诉这人恶趣味深重。仙尊神情似笑非笑,对上现任叛逆期离家出走的罗浮龙尊坦荡通明的目光,觉得小三月的期待真是泡了波月古海。但。可惜呢。丹枫跑来当无名客也就算了,「概念」的令使也来凑热闹登上星穹列车,就算她和阿基维利私交甚笃,也得上升到外交层面了。天可怜见的。他们俩只是跑出来在寰宇里逛逛,丝毫不打算搞什么阴谋诡计和勾心斗角,有这时间找个星球旅行不好吗?
叶鹤舟看了一眼时间,提醒三月七:我烤的点心要出炉了,你不是一直很想吃吗?话音未落,这姑娘拔腿就跑,消失的比模拟宇宙里的战技点还快。丹恒——丹枫。他望着叶鹤舟,眼中是习以为常的无奈和纵容。很难想象罗浮上千年来最疯也最傲慢的龙尊会露出如此情态,但倒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毕竟比起**龙师,这位出身白玉京,自称「概念」令使的女性,尽管与他世世纠葛难分(别误会,指的不是爱情方面),但显然从人(龙?)品到性格都不可同日而语,这点毋庸置疑。
他想起这一世最开始也是最初的记忆,自持明卵中睁开眼的新任龙尊尚且懵懂,粼粼水波微澜之间洒下摇曳光影,而在最明亮处——有谁朝他伸出了手。金瞳墨发,白裳丹衣。尽管她脸上血色并不寡淡,甚至可称一句如饰彤霞,却艳丽到仿佛吸人精气的水鬼。彼时饮月心想:她……不会饥不择食到把我吃了吧。事实证明,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叶鹤舟是每一世龙尊的引路人,一位对外宣称的令使。直到景元接过腾骁交给他的罗浮将军一职,才得知了某些隐而不宣,只因其一旦走漏只言片语,都会当即引起轩然大波的秘密。
叶鹤舟——真的是一位令使吗?
她拥有能和仙舟将军与之抗衡的力量(而他们都是巡猎的令使),所作所为也并不背离命途,看起来这个结论是完全合理的。景元却在那天了解到某个差点让他从罗浮跳下去的秘密。这话当然是玩笑,但很是能充分表达他的激动,震惊之情溢于言表。腾骁说:那位……「概念」命途的令使啊。
“你应当尊称她一句「无相司命」。”
何为无相?概念有形而无相。而一句谶言传遍各界,寰宇皆知:理想者永不坠落。踏上这一命途是能够有效抑制魔阴身的手段,但并非谁都有这样的资格。哪怕这条命途足够特殊。叶鹤舟曾经坐在罗浮洞天的桂花树上,乌檀发丝像是被月光镀上了一层银色的霜,悠悠然谈起:就算你走到虚无的最深处,仍有以所求之物铸成的羽翼将你托起,直到你背离它的那一日。这话仿佛一个谁也不知的谶言,用着比蛛丝更纤薄的线,将名为出云的那个星球最后的遗孤扯住,使其不至堕入深渊之中。他们彼时恍然未觉。白珩笑嘻嘻地问她:听说踏上概念命途的人都有一生为之所求的事物……鹤舟,你作为令使,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叶鹤舟低垂眼睫,金瞳中光华流转,近乎动人心魄。天才星槎飞行士略有怔然,她眼中纷扬的雪撞入波光粼粼的海,宛如陷入了三百年不愿醒来的梦。紧接着。她得到一句回答:寰宇之大,天地之深……万类自得。该如何活着,又怎样死去?
彼时她不明白空茫的概念催生极致的人性,却也清楚……这是多么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命题。因此笃定:你会在这条路上走得很远。叶鹤舟朝她笑了一下:也许明天,我就要死去。一时寂静,落花柔软无声。后来景元去找她,「概念」的星神站在穷观阵前,眼瞳被映得莹莹发亮。刚继任将军一职不久的云骑对此命途还算了解几分,知其笃信可能性永不嫌多,太卜司向来只解读命运唯一的结果。这般说来,其实星核猎手那位「命运的奴隶」艾利欧的观念,和这条道路倒是相符些。
叶鹤舟转过身对着他笑,和他记忆中一般鲜活明亮,像是永不褪色的花。由此一来。他大逆不道的想:她真身是星神又如何?最先与「景元」结识的,为我引路至今的……从来都是那位令使啊。
又过了数百年,现任龙尊丹枫化名丹恒,与她登上星穹列车同游寰宇。他和三月七在黑塔的空间站捡到昏迷不醒的星,探查到她体内藏着一枚星核,故事由此拉开序幕。如今名为刃的工造司百冶大人宣称我们将为此事负责,唯一一个没披马甲的无名客白珩激烈辩驳:你们星核猎手怎么癫得如此莫名其妙——应星都成面目全非的模样了!
叶鹤舟笑倒在她肩上。星莫名其妙地看过来,那双金色的瞳令白珩微微一顿。她两位好友都拥有相同的眼睛颜色,可各写一本罗浮太阳观察日志和白玉京明月记事录。而新生的开拓者……有着一双雾蒙蒙的,又像明亮星辰的眼睛。人如其名。
将话题归于仙舟的持明一族,叶鹤舟自是见过饮月龙相,分海驭空宛如君王临世,苍青龙目边缘涂出灼灼一抹红,堪能烧穿人心恻恻。然就丹枫此个体而论,却有着淡漠冷傲的性子。这一世的龙师宛如风靡星海的全息游戏里割一茬长一波的韭菜,几乎挨个送进卵里蜕生了一回,白玉京那边的令使被薅来好几个顶缸干活,罗浮将军路过都得道一句:好家伙。这么多人,给我来两个?
饮月让他那跟只猫似的好友睁开眼看看,景元没忍住嚯了一声:这代龙师平均年龄一岁半。作为他的师傅,镜流显然不反对此等暴政,而白珩一贯溺爱好友,只有助纣为虐一个选项。路过的叶鹤舟拍着他肩膀深表同情,紧接着被对方塞了满怀的神策府公文。白玉京的仙尊表示:打工皇帝都没你卷,你一天不干活,仙舟是不会爆炸的。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