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月光晒得院子越来越冷。
围观的人群早散开回了家,他们除了惋惜也帮不上忙。
吴婶被裴见酩捆在柴房,天亮之前她还醒不过来。
那农户瘫在地上早没了眼泪,他神情空洞,像是被噩耗夺去了灵魂。
“这里没有血迹,山妖应该还没来得及伤害他们。”
裴见酩在一旁憋了半天,总算想到个可以安慰他的理由。
“没错,我们上山去,杀了那些山妖,帮你把妻儿带回来。”
寂繁云突然的激进不仅唤醒了农户,也惊呆了裴见酩。
什么情况都没搞清,就直接上山杀妖了?
裴见酩在心里念叨着,瞪大了的眼睛忙不迭地示意她住口。
“你们当真能杀了山妖?”
那农户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握紧了寂繁云的手声音颤抖着。
“可以的,我弟弟剑法绝妙,还略懂一些法术,杀个山妖不成问题。”
她不仅没理会裴见酩,还变本加厉地保证起来。
反倒是那农户急了,再三说着山妖的可怕。
“你这姑娘可别说大话,山上的妖怪不止一个,他们掳了人关在山洞里分食,在山下都听得到吼叫声的。”
“放心,若是你妻儿活着,我们就潜进去将人救出来,若是你妻儿……我就一把火烧了他们的洞穴,替你报仇。”
那农户挂着泪水点头,他只当寂繁云是在安慰他。
叹口气,农户向他们讲起自己的故事。
男人名叫李粟,原是北境潼城人,妻子方翠与他少年相识。
夫妻俩经营着毛皮生意,每年由潼城向皇都运一回货。
今年正月,方翠怀了身孕行动不便,两人就提早收拾了货物上路。
谁知路过茵蛊村时遇上了野兽,货物被撕咬毁坏,方翠还受到了惊吓早产。
幸好吴婶救了他们,可货没了钱也没了,他们也就这么住了下来。
“这么搬离故乡,潼城的亲人们不会怪罪吗?”
这话问的直白,裴见酩没遮掩自己的怀疑。
李粟的眼神有一瞬不自然,但很快挂上个苦笑。
“我们在潼城没有亲人了,不然我也不会带着有孕的妻子出来运货。”
尴尬道了歉,裴见酩示意李粟继续说下去。
“山妖的事他们确实提醒过,可白日里多的是人上山采药砍柴,我怎么知道……我……”
李粟说着说着又泣不成声,他气自己为什么不守规矩。
若是他在日落前回到了家里,或许还能保护妻子。
“这么说,白日里山上是安全的。”
寂繁云低了头念叨,分明是已经有了计划。
“明日天亮我们就能上山,只是我们初来乍到,对山里的情况还不了解。”
“姑娘,你们若是真愿意上山,我可以做向导!”
李粟睁大了眼睛,哪怕有一丝机会报仇,他也愿意豁出命去。
“好,我叫云寂,这是我的弟弟云影,明日就拜托李大哥带路了。”
痛快地答应下来,寂繁云并没拒绝李粟的好意。
他们确实需要一个向导,更重要的,是她体会过李粟此刻的心情。
杀光这些残暴的山妖,烧了那吃人的洞穴。
他要报仇。
李粟就这么伏地哀嚎起来,泪水盛满了愤怒不甘,缓缓浸透土地。
后半夜,他们留在了李粟的屋子。
李粟将他们安置在大房间,自己则跑到了偏房凑合。
不大的屋舍干净整洁,就连逗弄孩子的小玩意儿也收在木匣子里。
平整的床榻边,针线篓子里还放着纳了一半的鞋垫,针脚细密看得出女主人的灵巧。
矮桌上的陶瓶里插着一把野花,杯里还剩着没喝完的茶水。
方翠离开的时候,她的孩子又在哪儿呢?
寂繁云坐在油灯旁,任由万千思绪翻滚着。
她和方翠曾经离得那么近,那时只要打晕吴婶救下她,这些就不会发生。
恼恨的拳打在腿上,憋闷无法纾解。
“方翠中了毒,当时你救不了她。”
“我给她渡了灵气,她已经有反应了,我只要继续……”
“继续什么?把你的灵气都给她吗?”
裴见酩倒杯水递过去,他不喜欢这样。
寂繁云总是一副为了救人随时可以舍弃自己的样子。
“等待时机救人是最理智的选择,山妖的事只是个意外,不止你没想到,就连吴婶她自己都没想到。”
“对啊,吴婶怎么会没想到呢……”
念叨着皱了眉,寂繁云有些困惑。
吴婶误把方翠当成女儿带走,特意取了李粟家的药包打算借山妖灭口。
那山妖为什么带走了方翠,又是怎么进的吴婶家。
“你也觉得说不通吧。”
裴见酩坐下来,烛火显出了他脸上的疤痕,蜿蜒着愈发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