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体一僵,脸上难得露出一抹心虚,见四处没有落脚的地方,她推着轮椅来到了窗前,再一次拿起那只狗尾巴草。
她把狗尾巴草按在了胸前,埋头轻嗅着,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缓缓舒了口气,沐浴在月光下,抱着狗尾巴草睡着了。
清晨,侍卫踮着脚尖轻轻打开房门,就见到了这个看上去还有几分温馨的场景。
她张大了嘴巴微愣,殿下居然睡着了?
好久没见殿下如此安稳地睡一觉了。
侍卫满脸欣慰地看着秦云澜面具下紧闭着的双眼,下意识忽略了房间里那交错纵横的剑痕。
她家殿下昨夜既没杀人又没折磨人,砸一个房间算什么,就是如今不在岭南,处理起来有些麻烦。
她想起那个神似殿下的宋知蕴,就觉得有丝棘手。殿下此等症状她们也不是没有求过医,但无论用什么药方皆治不好。
那些大夫都说什么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得看殿下自己。殿下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能治就治不能治就先病着,有时甚至颇为期待她那个怪病发作。
侍卫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她一辈子都得给她的殿下当老妈子了。
殿下这种症状其实跟战场上被迫退下来的老兵有几分相似,就这么跟那小官员交代吧。
那小官员年纪看上去虽小,那心眼跟朝堂上那群老狐狸一样多,八面玲珑的,定不会继续追问下去。
宋知蕴确实如她所想,她听闻黑衣人身旁的侍卫委婉地跟她诉说此事,先是一愣,而后立即反应过来,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甚至还体谅地提出有什么自己可以帮忙的地方。
她懂了,那个将军所患之病换作现代医学的话术的话,就是战场pdsd,创伤后应激障碍。
她脑海里不由浮现出秦云澜的整个生活轨迹,少年应征入伍,在战场上立下奇功被明将军看重选为心腹,中年断腿并换上创伤后应激障碍,无奈退居幕后为明将军培养私兵,晚年外族入侵,边境无后起之辈,临危受命再次出征。真是美强惨的代表性人物啊。
宋知蕴每脑补一次,望向秦云澜的眼神里就增添几分温柔和崇拜。几乎都快要跟易碎的花瓶挂上了等号。
秦云澜疑惑地瞧着宋知蕴那璀璨的眸子,有点怪,让她再看看。
她观察了片刻实在也没看出什么,也没在意,自己推着轮椅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县令的那个位置,带着黑手套的手在县令府上的大地图上指指画画,为宋知蕴讲解着她之前未注意到的细节和她的见解。
“你和许家那丫头确实有几分天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据碎片化的信息,就制定出这样的计策,也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宋知蕴闻言想要弯了弯嘴角,似乎意识到现在场合不对,疯狂压制着自己拼命上扬的嘴角,但是失败了,她傻傻地裂着大嘴巴。
秦云澜轻瞥了她一眼,眼中蕴着丝笑意,她突然语气一重,缓缓道:“但是……”
宋知蕴一听这个词瞬间浑身一震,她下意识挺起胸膛,笔直地站在原地。脸上重新恢复了往日里的沉稳,嘴角也不上扬了。
她在心底暗暗腹泻道:果然,这个但是虽迟但到。
“首先哪怕你以押送城中粮草一事为由,借城中奸细的身份机会打听输送粮草的路线,他们多半也不会告知的。”
“都被送到敌方城池做奸细了,他们在外族的地位有多高,多半是身份低微的奴隶。族里任何机密都不会泄露给他们。只要把他们的亲人牢牢握在手上,就不怕他们叛变。
“都是送来做炮灰的。若真出事了,死了就死了,他们可不会心疼。”
“其次,打听到了外族押送粮草的路线你们要怎么混进去。作为最重要的战略物资,那里一定重兵把守。各个火眼金睛的,你们这种一看就是中原人的,根本逃不出他们的眼睛,怕是还没混进去就被认出来了。”
“第三,你怎么确定断了粮草之后那个外族的大王子就一定会撤兵,而不是釜底抽薪发疯般攻打武威城?你确定城里现在那个废物主将一定能守住?”
“别忘了外族此次攻打武威城真正的目的……抢夺可汗的位置。他一定不会轻易放弃,善罢甘休的。”
“当然,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我担心大王子失败后,与他一同抢夺可汗位置的其他王子会插上一脚,为此事再添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