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别过脸,吐了口气,努力装作平静地回答:“挺好的。”
“挺好的?”
时曜像是在质疑,又像是在否定,语气中带了点嘲讽。
在钟郁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在背后再度响起:
“这些东西就这么好?你就是为了这些,甩了我?”
他的语气听不出来有什么起伏,但钟郁意外地从中听出压抑着的怒气。
钟郁拿着衣服的手微微一顿,他其实可以编造出一点自己迫不得已的谎言,他知道只要他愿意说,时曜都会信。
就像以前那样。
但玩具厌倦了对棋子说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是。”
时曜没有说话。
钟郁将衣服叠好放在沙发上,转头看向时曜。时曜的眼神沉寂,无垠的黑色仿佛在其中漂泊,盯着人看的时候,有一种被吸入的错觉。
他仿佛没有听到钟郁刚才的话,还在等着钟郁的回答。
钟郁垂下眼眸,重复道:“是的,我就是为了这些甩了你。”
“时曜,我厌倦了在那边无休止日复一日的贫穷生活,我不想在每一次雨天都要几次起夜担心屋顶的漏雨会不会把房梁冲垮了,不想每晚拴着几层的铁链在门上,担心流浪汉们今天会不会来闯门闹事,也不想每次走在路上,都要提防着会不会有人给我下药绑架要把我卖进黑市。”
“我虚荣、自私,我是一个没有什么能力的懦弱的omega,我也没有勇气和胆量去反抗这个世界,所以我只能选择去做一个利己的人,依附于别人生存。”
“我甩了你,就是为了去追求我认为的更好的生活。这就是我,时曜,你没有认错,我就是这样一个差劲的人,我所有拥有的东西,全都是我步步为营计划来的,包括和你。”
“所以,找上我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钟郁点点头:“是的。当时我得罪了蛇头,没人能救我,也没人愿意出手救我,只有你,我只有找上你,只有你可以保护我。”
空荡的房间里,时曜发出一声冷笑。
“那我们之间所有的事情,全是你的计划?你就……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钟郁看着时曜的眼睛,明白他说的所有事情指的是最开始的时候,他黏着时曜,和他说着甜话,两人做了许多亲密的事情,在小屋度过了如同真正情侣的那一个月。
他眼睁睁看着那一双眼睛从冷漠变得富含温情。
又到如今的冷漠。
他有些不敢说实话,但到嘴边的假话,还是选择一转,冷漠又绝情:“是。”
他不敢去看时曜的眼睛,只听到时曜冷笑一声,语气间咬牙辗转,像是要碾碎了他一般:“果然是已经死了。”
钟郁才反应过来他之前说的话,原来时曜的意思是“以前的钟郁”已经死了。
心脏密密麻麻有些难受起来,他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还是什么也没说。时曜几次帮他,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如今已经有了秦铎,他完全不想再把时曜牵扯进来。
算是他对时曜最后的一点同情。
他侧着脸望着窗外,没有回话,仿佛是在默认了时曜说的都是真话。
时曜上前两步,将他抵在窗台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格外冷漠,眼底蕴含着快要喷薄而出地怒意。
他伸手捏上钟郁的下颚,强迫他抬头对视,极冷的眼神瞧着他,带着隐隐的失望:
“你以为你这些小心思我会不知道吗?钟郁,你太愚蠢,也太小瞧我了。”
没等钟郁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他直接松开了手,一步没有停留地转身朝外走去。
他步子走得极快,没一会儿就听到楼下大厅佣人有些惊惑的声音,喊他的名字问他要去哪,然后是外边司机园丁闹哄哄成一片。
家里的动静也把秦父等人吵了出来。
秦父站在二楼走廊,望着时曜在花园里越走越远的身影,脸色略有些阴沉,眼神瞥向钟郁,像是在等他给出一个解释。
秦铎也有些意外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挂断通讯仪上的电话,转头问钟郁:
“这是发生什么了?”
钟郁没想到时曜直接被自己气走了,想到秦家人对时曜的重视,他垂下眼,做错事一般地小声道歉:
“对不起……我,我问了一点不该问的,惹到他生气了。”
“你问什么了?”
“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钟郁笃定秦家人对这个一定有兴趣,找这个当借口能消除他们大部分的怒气。
果然,秦铎和秦父一个对视,秦铎又问:“那他,有说什么吗?”
钟郁摇摇头,咬着唇,眼眶挤出一点泪光来:“没,什么也没说。”
闻言,秦父目光朝钟郁看来,如毒蛇一般的眼睛仿佛要将钟郁看透。
他盯着钟郁一会儿,眼神逐渐恢复平静,沉吟片刻后转头开口:“你们……”
钟郁心突突直跳,仿佛预感到他将要说什么。
这事正好能是个理由直接甩了他们,但钟郁还需要多一点的时间,至少熬过帝国最冷的这两个月。
他爸的身体已经没办法适应贫民窟那么寒冷的气候。
他直接出言打断秦父的话:“秦叔叔,真的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会和时曜道歉的。”
“我不会让他对秦家有偏见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