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顺不懂两个小年轻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心里焦急,又问了一遍:
“两位?进去坐……”
不等安顺问完,东方渊果断给出了答案,眼神坚定,“好,麻烦安叔叔了。”
安顺心里一颤,难言的畏惧像疯长的藤蔓一般纠缠上了他。
闻景和点点头,拽了拽背包带子,朝门内抬了抬下巴,示意安顺带路。
安顺得了示意,有些不自然地走在最前面。
闻景和等了一下东方渊,发现这人走得气定神闲,毫不着急。闻景和忍不住跑到东方渊身后,轻轻推着他,无声催促他走快点。
安顺走在最前面,后背阵阵发凉,总感觉背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无形的、淡漠地注视着自己。
安顺怀疑是山神使者在看自己,但每次回头,两个小年轻根本都没在看他,不是在瞧自己家里的装修,就是在小声讨论什么。
山神使者要看那就让他们看。
安顺没多想,就引着两人进了屋。
进屋后,安顺在灶头间隙提溜出两个小马扎,递给两位山神使者。
闻景和不客气地接过,也不道谢,扫了一眼擦得锃亮的灶头瓷砖,摆在地上就坐下了,维持着不好惹的山神使者人设。
东方渊客客气气地接过马扎,随口道了谢,摆在地上坐好了,又礼貌地请安顺也坐下来。
安顺偷瞥一眼闻景和,正巧被闻景和的眼睛抓住。
黑眸里盛着令人胆寒的光,像是最锋利的镰刀,轻轻碰一下都会被割伤。
安顺老老实实坐了下来,心里却有些犯嘀咕。
东方渊接过闻景和递来的纸和笔,开始准备不多的提问:
“请问外面那些白花是怎么回事呢?”
安顺去摸烟盒的手楞在胸前,面露茫然,“白花?什么白花?”
东方渊指了指屋外,解释:“就是花池里开得那些白花。”
“你们是不是看错了?我们家花池里没有种花啊。”
安顺皱起眉心,扯出一抹谄媚的笑,指了指屋外。
东方渊在纸上随意写了两笔,颔首表示这个问题到此为止,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请问您最近有见过一个叫李淑倩的小姑娘吗?”
安顺掏出烟盒,抖出一根烟来,斩钉截铁道:“没见过。”
东方渊瞧着安顺稳稳叼起烟,既不反驳,也未颔首,只是继续提问:
“妍妍的心脏病是怎么得的呢?”
安顺点燃了烟,深深吸了一口,又吐出来,配上黢黑、布满皱纹的脸,活像个吞云吐雾的兽纹炉。
闻景和紧皱眉头,扇走空中逸散在两人面前的烟气,盯着木门框条,眼珠一动不动,恍若被那门框条迷住了心窍。
安顺盯着脚上的布鞋愣了一会儿,才有些干涩地开口:
“之前看过的医生说,妍妍是因为经常熬夜作息不规律,加上又总是吃些油炸食品,加剧了心脏的负担,就得了……这个……心脏病。”
“一开始,这病也不严重,就是需要妍妍少进行剧烈运动。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开始说她会时不时没来由的胸闷心悸。带妍妍去见医生,医生也只给调了药,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再后来,她就没法再下地了,就一直躺在床上静养。越吃药越严重,我们就没再带她去医院了,她也不喜欢去医院。直到最近,听说山神大人很灵,我和她妈妈,我们就去山神庙里求了山神大人。”
“山神大人确实很灵,妍妍的心脏病就快好了,都怪 ……”安顺本来舒展了眉头,瞬间又拧到了一起,低头哽咽着,“都怪我太粗心了,没给山神大人上好香,惹得山神大人震怒。妍妍这才……”
“两位使者,求求你们了,在山神大人面前,帮我们妍妍美言几句吧。放过我们妍妍吧,我愿意替妍妍受苦。”
安顺双手合十,眼睛猩红,哽咽着告饶,声泪俱下,起身就要下跪。
东方渊连忙搀扶住他,没叫他真跪下去,眉头微蹙,“对不起,揭您伤疤了。但是,知道了病因和病症,就可以对症下药了。”
待安顺站住了后,东方渊和闻景和对视一眼,起身颔首告辞:“妍妍好一点之后,我们还会再来的。今天辛苦您了。”
两人并肩朝外走,安顺跟在后面送客。
已经迈出了大门,闻景和倏然回头,扯出一张笑脸,没头没尾地问:“临走之前,冒昧问一句,妍妍妈妈去哪儿了?好像一直没看见她呢。”
安顺似乎被闻景和心血来潮地回头吓了一跳,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妍妍她妈妈这段时间累坏了,回来就在屋里睡着了。”
闻景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食指指了一下安顺,对他打了个响指,异常兴奋道:
“知道了。”
不知道闻景和知道了什么,安顺心里无端地发虚、恐惧。
可闻景和也只是转过头去,和东方渊下了高坡。什么都没发生。
安顺目送他们下了高坡,快走几步,站到了高坡上,却只看见孤零零的蜿蜒山路,一个人影也没有。
安顺心下一紧,赶忙跑回家里,关紧了大门。
安顺大步流星地进了里屋,从被子里一把揪出妇人的头来。
妇人被抹布堵着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脸上是纵横的泪痕,眼神在求饶。
安顺目眦尽裂,整张黢黑的脸狰狞起来,阴狠道:“死婆娘。”
下了高坡,闻景和回头看安顺没有跟上,一把拉起东方渊的手腕,瞬移到了安家村村口。
东方渊又再次感受到了时空停滞了一瞬,能感受到应当不是传送法术,却又一时参不透运行原理。
闻景和沉着脸色,朝前方打了个响指。黑色卡宴凭空出现在公路上。
东方渊见闻景和双手掐着背包带子,低头死死盯着地上的石子,浑身散发着诡异的狠戾。
东方渊立刻掏出车钥匙,开了锁。
闻景和听到开锁的声音,仰头望了一眼天空。
天空中云汽密布,看上去像是蒙上了一块灰白的旧布。
闻景和小声嘟囔了一句“会下雨吗”,身上突然长出忧郁的氛围,随即就低下头开车门,上了车。
东方渊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只看到了薄纱似的一层,眼里闪过疑惑,却也没多想,就上了车。
东方渊插进去钥匙,一转就发动了汽车。余光瞟到闻景和完全仰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像是累倒了。于是,东方渊没说话,只是驶向了高速公路。
东方渊再次瞟到闻景和的时候,闻景和已经睁开了眼睛,双手手机,正在手机上敲敲打打。不知道闻景和在和谁聊天,眼神犹豫里裹着火,狠咬了两下嘴角,才回了消息。
对方回消息的速度很快,似乎就在等闻景和发消息一样。大概对方回复的是好消息,闻景和这才放过了自己可怜的嘴角。
闻景和回了一句“好”给屏幕那边,关掉手机,转过头来问东方渊:
“你怎么看安顺说的那些话?”
东方渊当即给出了答案:
“除了白花那个问题之外,他一直在撒谎。”
闻景和点点头,“你能看出来就好。明天再去的话,不要相信任何人的任何话。”
东方渊还未出声询问,就听见闻景和补充道:
“包括我在内。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东方渊想问闻景和瞬移的运作原理,但看他连打了三个哈欠,又摇摇头。
“OK.下高速之后把我送到校门口就好。晚上还有兼职,我先睡一会儿。”
闻景和边耐心叮嘱,边在手机上敲打了一条消息出去。
之后,闻景和调倒了座椅,躺成平直的一条,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