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卷心冷了半截,照师父所说,关于她的身世线索尽数断了。
萨埵看出她的心事,不紧不慢继续说道,“我后来换了角度,重新回忆了涅畔上师使用流魂引的细节。”
“他当时总是一人在密室闭关入定,我在门外也能闻到流魂引的香味,但并未失去神识。起初我以为是因为师父所用流魂引量少,但当日我和阿念在放云峰也吸入甚多,同样不曾昏迷。”
听闻此言,暮卷立刻反应过来,“光有流魂引并不能让人失去意识。”
萨埵点头,“想必其中还有其他东西的影响,只可惜上师猝然离世,很多宗派秘传来不及告知我。”
暮卷有些心焦,说了半天,还是没有关键。
“后来,多亏阿念回想起当日那宗庙门窗上的阴刻云纹,与你腰间所系玄玉佩上云纹十分相似。但涉及你的安危,我对丹羲舒家又不能完全信任。考虑再三,我还是冒险描了云纹图案向舒原燎求助。”
“舒原燎的回信中却奇怪我一个番僧从何知晓上离郡玄玉云氏的家族图案。”
暮卷看着手中的玄玉鱼形佩,心中紧张起来。
萨埵接着说,“据舒原燎所传,梦华皇族尚玉,云门手中掌握着部分玄玉矿脉与精妙的雕琢技术,在梦华立国时便是为皇族朝贡玄玉的工匠,多年经营,他们是少数几个能与皇族攀上关系的势力的江湖望族。”
“我细问之下,才知云门门主正巧在放云峰惨案那年更换,但早在中秋惨案发生前。云门中人都知晓,前门主云暄与夫人华顺携一双儿女南下九幽玄海寻仙问道去了,门主之位这才交到了其族弟云毅手中。”
“与商坊往来的云门之人也说放云峰从来并没什么云门宗庙,云门祖庭宗庙就在他们门派后山玄玉矿洞中,”
暮卷越听越糊涂,“我难道是……玄玉云氏……”
萨埵走到阿念身边,两人一起转过头来看向暮卷。
“从玉佩来看,你大概与云门有关。只是当年云门被害之人究竟是谁?如今云门为何对当年惨案绝口不提?梦华朝廷又为何掩藏放云峰一事?这些仅凭舒家可能很难查到。”
师父所说的这一切事情前后串联,暮卷似乎抓到了关键之处,但细想之下却又难觅踪迹。
舒原燎其实早就猜出,老和尚带着舒煌、暮卷执意闭谷隐世,应当与放云峰一事有关,甚至猜到萨埵身边带着的小女孩身份不简单。
只是闭谷于丹羲二宫筹谋无碍,反而能更好保护舒煌,所以舒原燎也全力支持。
暮卷觉得脑袋昏沉,不得要领,“可是师父,既然我与云门有关,那你之前为何要将婆娑诸多秘事告知我?”
萨埵走近几步,重新坐到了暮卷旁边,深呼吸一口气,声音有些激动。
“因为,你就是我在梦华要找寻的真血遗脉。”
暮卷瞳孔放大,懵在当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萨埵认真看着暮卷的眼睛,用手点向她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传达,“你眸中星光是真血遗脉的特有瞳色。”
十二三岁时,暮卷双眼愈加明显的星点细闪让萨埵确定,自己当年阴差阳错救下的这个女孩应该就是“真血遗脉”。
那种瞳色,萨埵曾在妻子悠弥眼中瞧见过。
二人夜晚在婆娑灵水中相伴修行功法时,自己的影子就映在悠弥那亮闪闪的眸子里。
悠弥说那是真血遗脉的特殊瞳色,少女时会逐渐显现,这是莲母慈爱之泪留在她们身体里的印记,如同圣女手中的先天莲纹,遗脉女子也一样拥有莲母的恩赐。
虽然暮卷手中并无莲纹,可能不是涅畔上师所说的真血后人,但大概率是秘史中所载和亲“公主”的后代。
萨埵垂目,若不是佛主怜悯,莲母慈怀,还有青州老道士那一卦,诸天神佛都在冥冥之中引导着他救下这个孩子,大概自己会在梦华漂泊终身。
闻此言,暮卷受到强烈冲击,还未弄清楚自己与云门的关系,突然又扯上婆娑血脉,她不知该如何反应,愣在原地。
月光已照亮谷地,子时将至,厅上三人看起来都挺累。
萨埵师父老态尽显,阿念婆婆满面愁容,暮卷不知不觉间将玄玉佩捏得嵌进肉里,雪白的肌肤下已经渗出血点。
暮卷想起从前魏学究说过——“真血遗脉”女子,眸中含星,背刺莲纹。
暮卷、舒煌都以为那含星只是个比喻,从未想过和自己的瞳色有什么关系。
我是梦华人?还是婆娑人?是上离云氏?还是真血遗脉?
暮卷心中乱如沸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