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郎中叹了口气:“内阁,都院,六部,商量出的法子,募集城中民众以及武举生员守城,此外,还让各衙门官吏上京城九门与皇城四门驻守。”
一语未了,何主事厉声道:“荒谬!守门本是武将职事,我等皆是文臣,凭何要如士兵一般上城驻守!”
蔡主事冷笑一声:“若城破,你还当哪门子的文臣?你还给谁当文臣?”
何主事也冷笑着,直问到蔡主事脸上去:“京城未破,先言城破,你是何居心?”
蔡主事登时哑口,何主事正要再接再厉,苏晓掩上卷宗起身,回头漠然道:“去军械库领盔甲罢,去晚了,说不准就没了。”
白日高悬,一丝风也不见,枝枝叶叶凝滞得如同死去了,汗淌下来,有刺在脸上一下一下扎着似的。
军械库前人头攒动。
蔡主事不住地踮脚:“人越来越多了,怎没人走呢?领个盔甲要废这么多工夫?”
何主事冷笑道:“定是那些来得早的,挑三拣四,想找个牢靠的呗。”说着一转头,苏晓却已不见踪影。
“不是,”前头一青袍官道,“听说是军械库不肯开。”
“为何不肯开?”
最前头已问成一片,兵部武库主事扬声道:“众位又非兵士,到军械库来领军备,那是要有兵部文书的,现下手上什么也没有,我怎么开门?我怎么知道领去了是要干什么?”
看守太监也卯足了劲喊:“就是这个道理,还有,按规矩,领军械还要交银子的,一人一两,一人一两!”
谢彧耐着性子温言道:“兵临城下,我们领去了自是要守城,又能有何用?事急从权,真如旧时封封文书钤印,又要耽搁到几时?”
武库主事梗着脖子:“谢司业,你现下一句事急从权,东西领去了,那是要我们担干系的。”
前头一些年轻官员已按捺不住,黑着脸围了上去,武库主事往后退到门上,张成个大字:“哎哎哎,你们这是要明抢?抢夺军备是重罪,你们可都好好想清楚了!”
谢彧将那些官员拦了拦,又回身道:“这样可好,取来纸笔,我们领罢军械皆签字画押,你也有据可查,日后要交银,我们也给。”
武库主事仍不松口:“谢司业,从前没有这样的规矩,可不能这么办。”
有人喊了起来:“还同他们啰嗦什么!再耽搁下去,天都黑了,蛮子可正在城外虎视眈眈!”
众官员又围了上去,武库主事猛地一挥手,两列披甲兵士齐步踏了上来。
两方僵持对峙。
谢彧倏忽茫然了,异域刀锋尚未见,他们自己就要先兵戈相向了?
“军备失养,盔甲缺额,也是重罪。”
朗朗嗓音入耳,武库主事和看守太监都一激灵,循声看去,人群挤出一个青袍。
“你是谁?”
青袍道:“刑部主事,苏晓。”
两人噤了少时,武库主事方开了口:“这位刑部的苏主事,没有证据,这么空口说来,我们是不认的。”
苏晓道:“那就将库门打开,有罪,我领。”
两人一时说不出话。
谢彧总算明白,为何两人绝不肯开库,沉声道:“可不能让苏主事一人领。”
武库主事将他们两个看了看,一咬牙,猛地一抬手:“把库房守——”寒光一闪,一把长剑架到了颈侧。
武库主事顿了会,眼缓缓向右,顺着剑尖往上,瞠目结舌:“谢、谢司业?”
谢彧沉声道:“将门打开。”
武库主事一口气登时泄了:“我,我开门。”
一个官员早已忍不住,上前扯过钥匙,开了锁一脚踢开门。
当地玉盆堆冰,入帘水风清凉,博山炉上香袅袅。
“卢大人,”兵部梁尚书笑道,“这件甲胄,卢大人瞧着如何?”
卢仕荣将盔甲看了眼:“也没什么不同。”
梁尚书笑着解释道:“卢大人,这可是最好的锁子甲,金银装饰,甲片为梅花形制,所以叫做锁子梅花甲,又轻又风雅。”
卢仕荣略一点头,抬了抬手,一个侍女忙上前捧过。
梁尚书正了脸色:“卢大人,还有便是午后军械库之事,刑部一个主事带着人,竟将库门攻破了!还有谢彧,举着剑便要砍人呀!”
卢仕荣喝了口酥酪:“说罢,缺了多少盔甲,又坏了多少军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