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终于明白,其实周围的每个人都很脆弱,没有谁能保护我,能当我的港湾,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一切,本来不用走到这一步。”
白珏的声音忽远忽近,她想到一些很辽远的人,然后又回到眼下。
她坚定道:“如果他再找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叶舒没有回答,依旧逃避着白珏的注视,在包扎完白珏的伤口之后又开始徒劳地清理着地上干涸的血迹。
“这个已经干了,擦不干净了,可能要换专门的清洁剂才可以。”他在自言自语,似乎还没从应激的状况中回过神。
白珏轻笑,“可是过去发生的那么多事情,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我去拿清洁剂。”叶舒说完便起身,但只走出一步,就被白珏拉住,他的右手被白珏紧紧握住,十指相扣。
“……就当是,给我一个接着活下去的理由。”
叶舒依旧没有回应。
“你看着我!”白珏提高了声音,也站起身,顾不上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她抬手搭上叶舒的肩膀,“如果我不能保护我在乎的人和事物,那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难道我活着,就是为了亲眼目睹身边人的煎熬,然后和一个又一个我爱的人分开吗!”
“……”叶舒抬起头,想说些什么,但被控制不住的抽噎盖过,她能看出来,他不想哭,但是闭上眼,就有更多的眼泪落下。
到最后,叶舒也没有说什么明确的话,白珏紧紧拥住他,两株快要倒伏的芦苇,唯有倚靠在一起,才不会落到泥土里被掩埋。
她能听到叶舒剧烈的心跳,充斥着紧张亦或是害怕的情感,她知道,自己的心也在剧烈跳着,她亦不能毫无波澜的,平静的接受这一切,接受之后未知的生活。
……
“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了,能改变这一切的,唯有自己。”
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重复这句话,催眠一般。
离开房间的时候,白珏带走了电脑,读卡器还有破碎的永生花,白玏的房间又被清理成了过去的模样,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这个时候,已经夜深了,白珏直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情绪平复之后,身体上的痛感毫无保留的袭来,只要略微动作,手臂上的伤口便会抽痛,不过这本就应该是无眠的一夜,她平静而清晰地,忍受着疼痛。
直到晨光熹微——白珏终于陷入了一种迷迷糊糊的睡眠之中,她见到了白玏。
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白珏清楚意识到,自己睡着了,现在正处在梦中,她曾经听人说过,如果人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便会从梦境中醒来——但现在,她的意识,甚至于她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竭力让自己沉于梦中,沉于她和哥哥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傍晚和夜晚。
就和她下午看到的视频一样,白玏坐在阳台外的椅子上,而她自己就坐在白玏对面的位置上,睡着了。
关于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去找哥哥,她已经想不起缘由了,就当作,是命运让她这么做的。
白玏只在摄像头里留下模糊的侧影,但那个夜晚此刻真切地在白珏眼前重演,她走到阳台上,走到过去的哥哥和自己身边,她看到白玏凝望着自己的眼神,带着微弱的笑意,薄薄的一层,而源源不断的悲伤,从他的一呼一吸间渗出来,融入夜色。
晚风是如此怜爱地吹拂着他额前的头发,万物寂静,不敢打扰他的宁静,这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夏夜,是往后想起来,会用“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刻”形容的夜晚。
但这一切都不足以让他留在这世上。
白珏看到,她哥哥的眼睛逐渐湿润起来,月光落下,有微弱的反光,那里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壁炉,燃烧着最后的生命,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成为了燃料。
夜色渐深,气温不断下降,白玏于是把妹妹抱到自己的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则隔着被子合衣侧躺在她的身边,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在被单上留下小小的一块深色的痕迹。
她走到他的身边。
“哥哥……我的哥哥,你到底要对我说些什么呢?”
没有回答。
她永远得不到回答。
她只知道,她再也无法忘掉,那双湿润而悲伤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