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小小的塑料盒一齐摆在卓年面前。
卓年想,这个梦一定预示着,她又饿肚子了。
梦中的卓年依稀记得,身边好像有个很重要的人,每次都在她饿肚子的时候出现,给她点过十一碗辣牛肉汤。
卓年没去质疑或惊讶:“这是给我买的吗?”也没注意到李见清的眼神暗示:“立刻吃饭”。
梦中的她对李见清说了声谢谢。
顺从其美地拆了筷子,把钱转给李见清,就再没有后续了。
梦境卡顿,世界处在一片黑暗里。
回忆戛然而止了吗?
是的。
接下来是或畅想、或预兆、或称之为可变现的未来。
卓年对一切无甚所谓,只想醒来去吃饭。
可是她呼吸沉重地喘不上气,也睁不开眼睛。
行走在黑暗里,忽然撞进一个滚烫的胸膛。
她听见头顶低沉而明晰的嗓音:“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说给我听,迷茫、无聊、委屈、压抑、烦躁或是郁郁不得志。”
“各种负面情绪都可以说给我听。”
卓年看不清他的面孔。
尽管她抬起了头,看得那样认真:“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会说‘好’。”
他说:“我们一起消化掉所有,看个电影,吃袋零食,听听歌,兜兜风,我点十一碗辣牛肉汤,再把你的碗里堆成山。”
卓年觉得他讲话怪怪的:“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会说‘好’。”
那个人搂她入怀,倾颓下肩膀整张脸埋在她颈侧,手臂慢慢收紧。
紧紧的,紧紧的。
两个人心跳相依,体温相融,每一处的感官都证明对方真实存在。
卓年心跳加速,脖颈汗湿。
世界奇幻在分秒都是嶙峋。
黑暗破碎,像素方块褪色成高雅隆重的白。
卓年忽地醒了神,身上一席华丽隆重的婚纱,羞得抬不起头,惊讶地恨不得掐自己的大腿。
鬼使神差地,她只有急促的喘息,没有这样做。
证婚人是一身唐装的文海平。
她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文海平让她讲讲,她和新郎怎么相遇相知,再到相爱。
卓年不知所措,讶异地环顾四周,新郎?她选择和谁相爱?
白色头纱被掀开,视线骤然明晰。
淡蓝色绣球花铺天盖地,白玫瑰作了花墙和拱门。
柏克恭一身黑色西装立于其间,挺拔舒朗,比他之前穿过的都要高雅隆重。
手握麦克风,红着眼,看着她笑。
“不是逢人苦誉君,亦狂亦侠亦温文。”
文海平站在她身后,语调高昂,带着满满的雀跃和祝福,与他们趣味互动:“新人双方,谁送的礼物多,向前一步走!”
卓年望着柏克恭笑意满满的泪眼,心忽然静了下来,她没有动。
她看见柏克恭向前一步。
文海平在宾客的掌声中喜笑颜开:“吵架后谁先哄对方,向前一步走!”
卓年站得稳,她看见柏克恭毫不犹豫,朝她再走近一步。
“结婚以后谁做饭?向前一步走!”
卓年叹息笑着朝柏克恭张开双臂,柏克恭笑得见牙不见眼,大步走向她。
文海平及时拦在俩人中间:“干什么干什么?急着回家过年啊?”
柏克恭不高兴,欲言又止地以眼神警告文海平——差不多得了。
他绕过他,试图去牵卓年的手。
卓年试探着去牵,身后忽地传来笑声,杨颂沈韩蒋潇然一齐上前,每个人都穿着裙摆翩跹的伴娘装,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柏克恭心急了。
文海平故意卖关子,虚头巴脑地夸耀柏克恭:“好小子贤惠!能干!我很欣赏你!”
“您老语速快点!”柏克恭不耐烦。
“结婚以后谁管钱!向前一步走!”
话音刚落,文海平以学生时代抢食堂的速度俶尔退离。
卓年被伴娘团大力推上前,柏克恭站在原地没有动。
卓年乐不可支地扑到他的怀里。
他的怀抱,如片刻前在黑暗中一般滚烫。
柏克恭松开她,用鼻尖轻蹭她的额头、她的鼻尖。
一下一下慢慢啄吻她的唇。
卓年不知道亲吻是什么感觉,触感会不会像水波拂面?
她只能梦到此。
卓年知道他说了情话,但梦中的她想象不出他说了什么,既然这样,那她便想说给他听——
你将是我的树洞,我将是你的日记,缱绻温柔只交付给你,羞人情话也只讲给你听。
每一句都是真心。
生活烦躁事数不胜数,情绪概括起来也不过是你在黑暗中对我说过的那些词。
我能共情,能体谅,能珍视你。
我想你也会给予我力量,给我帮助,一起走出迷惘……
“卓年,卓年……”
她听见蒋潇然在叫她。
她睁开眼睛,疑惑蒋潇然怎么一身睡衣。
她语气蔫蔫地问:“柏克恭说了什么,你听清了吗?”
“四十度,烧糊涂了你!”蒋潇然踩着卓年的椅子,扒着宿舍床栏杆,皱眉看了眼温度计:“你知不知道你一直在说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