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她们二人,在她身旁,还有许许多多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女子。
借着昏暗烛光,苏郁离认出了一些人,她们曾名噪一时,后来因为各种缘由离开了揽芳华。
原来一切都是假象。
阴暗潮湿的密室就像宰牲场,宁如玉的屠刀不会放过任何人。
不,这里没有人,只有牲畜,或者说是货物。
苏郁离是唯一一个撞破宁如玉秘密的人,其余的大都是不愿委身权贵者,因违逆宁如玉而被关了进来,直到有买家相中她们的生辰八字才有解脱的机会,生死不由己。
入揽芳华的女子,要为宁如玉流尽最后一滴血后,才能去死。
当苏郁离以为自己要困死在这罪恶之地时,有人相中了她的八字。
宁如玉命人将她放出来,小厮根本没想到她被折磨得半死不活还有力气伤人。
可无论她藏到哪里都能被宁如玉找到。
一纸契书将她永远绑在了揽芳华,那上面有她的血,可以追踪她的行迹。
没有人能逃出宁如玉的掌心。
她的出逃激起了宁如玉更加强烈的报复欲,他特意为她设计了一出戏。
众目睽睽之下,她成了妄图染指正人君子不成而反口攀诬的无耻贱人。
世人恨不能将所有恶毒的话都加诸她身。
即便她没有被符咒控制,也难辨清白。
宁如玉毁了苏郁离的名节,却还不肯罢休。
他亲自拜访苏家,说是因为他的疏忽才让苏郁离不光彩之事传遍全城,如今苏郁离失踪,他只能弥补苏崇安。
他可将苏崇安引荐给一位大学士做学生,青云通途,指日可待。这位大学士不在乎学生的门第出身,却极看重一门家风是否清正。
其意不言而喻。
苏郁离逃出揽芳华后唯一的去处便是回家,她在门前徘徊不敢踏入,却被热泪纵横的阿娘
抱进了怀中。
待她醒来时,身上裹着一卷草席,拇指上绑了一根白线。
在高高扬起的墨雨中,她看见阿爹阿娘的手交握在同一把刀上,利落地将白线斩断。
斩断白线意味着斩断幽魂归路。
阿爹阿娘都不要她了。
她失血的唇不住地颤抖着:“阿娘,我难道不是你孩子吗?”
“我还活着啊。”
“郁离,你不要怪我们。”
而后,宁如玉差人送来了一口棺材,要让她的身后事办得体面些。
她被草席托着躺进了棺材里,厚重的棺盖合拢,她再看不见,天地都沉寂。
一息将断时,她又被挖了出来。
若是她尸身受损,便不方便敛财了。
她憋着一口气拼尽全力滚进了荷塘。
宁如玉留给她的透骨的伤又裂开,鲜血渗入淤泥,竟意外唤醒了舜荷。
舜荷当时被老道剖了妖丹,魂魄将散,虚弱至极,正在真身中沉睡。苏郁离的血让她恢复了一点妖力,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帮苏郁离杀光所有恶人。
苏郁离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要养一只妖。
她使出养花的浑身解数,才只能延缓白荷的枯萎。情急之下,她开始用自己的血浇灌。
天长日久,舜荷能维持人形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我就说,没有我养不好的花。”苏郁离因失血过多彻底晕了过去。
幸而伤痕累累的一人一妖遇见了姜月情,否则一只脚应当已在黄泉路上了。
青楼往来之人繁而杂,最适合掩藏妖气,以舜荷的美貌很快便跃居花魁,只是时常需要使些幻术打发那些臭男人,有些麻烦。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苏郁离脸上只剩纯粹的漠然,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舜荷想帮我复仇,但屡次被老道坏事,所以才耽搁至今,暗地里不知又死了多少无辜的人。”
“雪柳会使符咒,她是宁如玉的帮凶。”
舜荷露出吃惊的神色:“可宁如玉身边会术法的应该只有老道一人才对。”
苏郁离道:“我从前在揽芳华偶然见过老道,那时雪柳还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女侍,性子冷淡,不爱说话,却没有坏心思。后来她常伴宁如玉左右我还觉得奇怪,不知宁如玉是不是故技重施才让雪柳对他死心塌地。”
“故技重施?”越涯沉吟,“宁如玉表面待谁都好,却又让人觉得他对自己是最特别的,引人沉沦。他尝尽了甜头再将人当作利益交换的棋子,不顺从的便只有死路一条。人死之后他还不肯放过,还要将她们送去配冥婚榨干最后的价值。丧尽天良,千刀万剐也不足惜。”
那种逼仄的绝望再度袭来,苏郁离用力掐住虎口,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道:“宁如玉不是爱扮女子吗?我便要将他的真面目公之于众。”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举世无双的如玉公子自萍水阁来。他又比谁高贵?不过娼女之子罢了。”